左倾颜轻笑。
“学聪明了,回宫去内务府多领两袋核桃,本妃赏你的。”
诩影愣在原地,抬眼看向一旁笑得合不拢嘴的黄芪。
得,敢情连黄芪都知道主子是故弄玄虚,就他一人在那纠结了老半天是吧?
黄芪掩嘴嗤笑,“那诩影要是能靠得住,母猪都得上树。”
“原来你们都知道诩影靠不住啊,那主子为何还……”
话还没说话,凛羽蒙了一层般的心突地豁然开朗。
跟皇帝撕破脸,又授意诩影暗中对皇帝下毒,只会让人觉得,主子生怕皇上回宫夺权。
不管是皇帝还是杭家人,也都会以为,主子把目光和注意力都放在皇帝身上。
可是,事实上呢?
凛羽突然发现,他看似想明白了,实际上并不明白。
在这个疑阵里,主子最终的目标,到底是谁?
“可是,万一诩影将那瓶药交给皇上或是杭家人……”
黄芪终于止住笑意,指尖用力戳了一下他的脑袋,“拿药又没写名字,凭什么冤枉咱们太子妃?”
凛羽抹了抹额角柔软的触点,头脑有些懵,耳根子透出诡异的暗红。
“说得也是,黄芪,还是你聪明……”
黄芪没理会他,看向左倾颜,“这是不是就是主子昨日说的,圣人将动,必有愚色?”
左倾颜不予置否,想起昨日跟慕青的对话,恍然一笑。
“你倒是记得清楚。”
这时,黑甲卫新统领沈雾舟候在外头,见左倾颜的车驾迟迟没有动,以为出了什么问题,策马寻过来。
“太子妃娘娘?”
凛羽连忙放下车帘,坐正,“沈统领,可以走了。”
沈雾舟颔首本欲转身,左倾颜却在这时撩起窗帘,“沈统领。”
沈雾舟年纪较轻,原是跟着刘煜衡身边的一名副统领。
刘煜衡受伤被留在北境后,祁烬便将沈雾舟提拔上来,沈雾舟为人阔达开朗,七星台的杀手加入黑甲卫之后,沈雾舟也对他们颇有照顾。
正因为沈雾舟的宽容随和,七星台的杀手才能在短时间内顺利融入黑甲卫。
上回刺杀祁天威的行动中,沈雾舟率领的黑甲卫就与开阳他们配合得极好。
直到最近,她才知道,这沈雾舟竟然是御史沈清的庶子,自幼因学识比不得沈家嫡子,生母早逝,他不愿屈居人下,所以索性早早投了军。
“太子妃有何吩咐?”他想下马,却被左倾颜抬手拦下。
左倾颜沉着声音问,“七皇子近日来过皇庭别苑,为何黑甲卫无人来报?”
沈雾舟一愣,脸上诧异不已。
没想到,太子妃第一次寻他,居然是因为手下办事不力,更叫他难料的是,黑甲卫竟会犯这种低级的错?
沈雾舟深知眼下正值敏感时期,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他没有任何推诿,“属下立刻彻查!”
左倾颜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心中隐隐浮起的恼怒也消散开来。
她容颜冷肃,“调查清楚,黑甲卫不能留下任何后患。”
沈雾舟凛然,“是,太子妃!”
……
皇宫深处,月色朦胧。
位置偏僻的秀玉宫,与平日里一样,宁静得几乎可以听见风的呼吸。
往日性情疏冷恬淡的玉嫔,今夜的眼神却异常地紧张热烈。
楼阁的窗户半开,微风轻拂,窗帘随风轻摆,透出一丝丝暧昧的气息。
室内,烛光摇曳,映照着两张轮廓分明的脸庞,对影成双。
玉嫔身着华丽的宫装,却未施粉黛,眉宇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急切与期待。
对面的人身穿官袍的男人,面色平静,但眼中闪烁的光芒,透着跃跃欲试。
两人相对而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诡异。
玉嫔轻启朱唇,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大人,这件事关乎你我二人……不,是关乎本宫和母子前程……”
“尤其是谈儿,他年纪还小,又、又从小尊崇他的父皇,还请大人务必小心行事。”
“我知道了。”男人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嫔妃身上游移,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两人顿时一紧。玉嫔慌忙起身,却不慎碰倒了桌上的茶杯。
清脆的碎裂声响,在寂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
男人迅速起身躲入屏风后,同时手掌微张下按的姿势,示意她保持冷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的心跳也愈发加快。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位宫女出现在门口。
“娘娘,七殿下差人过来,要把今日落下的琴谱取走。”
玉嫔被吓出一身冷汗,口吻极冷,“站那儿别进来,本宫找一找。”
玉嫔起身,走向屏风后的木柜,取出一本琴谱,黑着脸交给宫女。宫女垂着眼,接过琴谱,转身离去。
宫女离开后,男人才缓缓走了出来,凝着宫女离去的方向出神,“她是七殿下房里的人?”
被他这么一问,玉嫔愣了半晌,拍了拍脑袋笑道,“是啊,不久前调到谈儿宫里的,你突然这么认真,一吓唬,我都差点忘了。”
“说了多少次,在宫里,你该自称本宫。”男人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
“是……”玉嫔垂下眼眸,眼尾微红,也不替自己辩解。
男人见状,轻吁了口气,“我让你小心,是为你好。”
玉嫔偷偷看他一眼,唇边总算微微上扬,“我知……本宫知道了。”
“钟老告病了,只等阳城的消息一到,大事即成,你让七皇子好好用功,不要再把心思浪费在琴艺上了。”
闻言,玉嫔想起祁谈抚琴时陶醉专注的模样。
他明明那么喜欢……
若不再让他碰琴,实在有些残忍。
见玉嫔神色犹豫,男人又道,“说了多少次,那些无用的风月东西,只会叫他分心。若无意外,诏书这几日就能到手。你们母子俩可别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玉嫔颔首,故作平静叹道,“他小时候见你抚过一次琴,自此就喜欢上了,劝也劝不听……”
“劝不听,你就随他去了?”男人的声音忽然沉冷,带着不容质疑的严肃,“你是他的母亲,连你都不管他,放任他为所欲为,以后,谁还管得住他?”
一番厉声质问,玉嫔的脸色陡然苍白下来,人如一朵娇花在风雨中瑟缩,颤抖。
她久久未置一词,神色恹恹。
男人总算停下了不耐的絮叨,缓声道,“明日,我让人来接七殿下去皇庭别苑。”
“又去?”玉嫔心中不安,“万一让东宫那位发现了怎么办?”
“七殿下每天都会去椒房殿请安,说明他性格乖巧孝顺,并不只是孝顺皇上。就算让左倾颜知道七殿下去了皇庭别苑,最多也是在心里暗骂一句假惺惺献殷勤罢了。”
“一个十岁的孩子,她不会放在眼里的。”烛火下,男人的脸晦暗不明。
"更何况,今天她已经跟皇上闹翻了,她生怕皇上回宫与她争权,想必现在正着急上火,变着法子对付皇上呢。"
玉嫔怔然,想起那个曾远远督见一面,亦觉容色倾城,过目难忘的少女。
不由拧眉。
“太子妃看着温和谦逊,又是大夫出身,还以为是个贤惠温驯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太子前脚刚走,她就急着对付皇上了。
男人嗤笑,“知人知面不知心?”
想起祁天威对定国侯府干的那些事,男人似笑非笑,“谁说不是呢……”
玉嫔却以为他在嘲讽自己,脸色倏地一白。
忍不住抬眼,颤声问,“你今日屡次对我不耐烦,是不是……是不是又有新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