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重的力道,加上黑鱼箭的细小锋利,这一箭,几乎贯穿杨伶纤细的身体。
顾千殇看着怀中女子瞬间脸色煞白,脖颈像被什么东西扼住。
他难以置信地掀起眼皮。
对面,左兆桁还维持着手拉弓弦的姿势,弓上利箭已然放空。
“左兆桁!”
“我要杀了你!!”
顾千殇怒吼出声,他竟然敢,竟然真的敢杀她!
目之所及处,左兆桁神色肃冷,眸光凌厉。
他将黑鱼弯弓递给剑雨,把出腰间长刀,遥遥直指顾千殇,目露挑衅。
“是个男人,拔剑来战!”
顾千殇胸腔怒意沸腾,“左兆桁,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正欲放下杨伶——
咔嚓。
突然,一声诡异的响声传来。
一垂眼,惊见杨伶徒手折断了黑鱼箭。
“你……”顾千殇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下一瞬,细如木筷的铁桦木箭身捅进他的左胸!
他瞳孔骤然一缩,眯起眼睛,死死盯着怀中脸色惨白的杨伶。
左胸口的疼痛阵阵紧缩,抽搐,可远远不及心里的痛。
他一手攥着杨伶握住箭身的手背,嗓音嘶哑,“为什么……”
杨伶感觉自己的力气一点点随着流失的鲜血抽离。
她猛地回过头,隔着窜动的人头,撞进左兆桁肃冷的眸子里!
突然扬声厉喝——
“冯越叛变,阳城有伏——!!”
因长时间没怎么说话,她的声线嘶哑残破,语不成调。
可这八个字仿佛耗尽她最后的心力。
她的声音慢慢变轻,“阿桁,快——”
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几乎同一瞬间,左兆桁脸上神色惊变。
脑海中飞速掠过当前战局,面容却是越来越沉。
千算万算,没料到戍守阳城十数年的冯越,竟然会投敌叛变,与忠勇侯联手设局。
冯越投敌,他们明明可以直接穿过阳城,直捣天陵,却偏偏要将祁烬诱骗出京!
思及此,左兆桁胸腔剧烈起伏,当即一把拽过剑雨前襟,语速极快厉喝,“你亲自回京,告诉太子妃,顾千殇的目标是太子!”
“让她即刻去信北戎,命令叶轻分兵回撤,驰援阳城,务必救出太子殿下!”
见剑雨面容惊变,愣在原地,他狠狠推了剑雨一把,“快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以最快速度攻下良城,就算不能斩下顾千殇首级,也会竭力将他拖在良城!”
剑雨下意识觉得不妥,“可是叶轻他不一定——”
“还不快滚!!”
吼完这一句,左兆桁马鞭一甩,剑雨的战马嘶鸣一声,疾驰而出。
剑雨拧过头,只见左兆桁策马朝杨伶的方向奔去。
再看不远处红衣潋滟,却如残花般飞坠落马的杨伶,他咬了咬牙,策马直奔天陵。
……
杨伶被强制扭过脸,对上顾千殇阴鹜狠戾的双眸,那里面蕴藏着雷霆暴雨,更多的是难以置信和不解。
“为什么……是他杀了你啊!你为什么还帮着他对付我!?”
杨伶胸腔翻涌着腥甜,鲜血顺着唇角溢出,淌落在顾千殇手背,滑进袖口,一片腥红。
她琉璃色的眼珠却在这一刻绽出光彩。
仿佛破碎的布偶被注入了人性,瞬间有了七情六欲。
她薄唇缓缓勾起,柳眉弯弯,漾出摄人心魄的笑容。
“因为,他是我的夫君,他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他杀死了我,却救活了我的国家……他杀我一人,却能救活千千万万的人……”
“我这一生,值了。”
杨伶胸腔剧烈起伏,嘴唇瓮动,声音很轻很轻,几乎细如蚊呐。
可是顾千殇听得一清二楚。
每一个字都像雪花似的刀片,轻飘飘落下,冷冰冰剐在他心上。
把他施加在她身上的无尽折磨,都悄无声息的还了回来。
顾千殇胸腔闷痛难当,喉咙似被她紧紧扼住,只觉连呼吸都难以顺畅。
说到底,她就是讨厌他,想要他的命……
全天下的人,都想要他顾千殇的命!
连她也不例外!
他难得捧出一颗真心对一个女人,一次次地饶恕她的大逆不道,费尽心思延续她的性命,可她从没有领过情!
他的心,犹如瘠地之泥,任她践踏……
“你这不知好歹的贱人……”
顾千殇如鹰隼般的眼里涌起深浓戾气,“今天,我定要让你亲眼看着你那夫君,死在你眼前!”
话落,他掐着杨伶的脖子用力一甩!
杨伶失血过多,早已无力挣扎,整个人如一个破布袋般被甩飞出去。
连惊呼的力气都没有。
眼见就要重重砸落地面,一个银甲身影踏马跃起,凌空掠来,惊险地接住她下坠的单薄身姿。
左兆桁抱着杨伶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怀中的人轻飘飘的,脸上血色尽褪,苍白得犹如一页簿纸片般。
“军医!快传军医!”
他缓缓半蹲,将人放在草地上,胸口被黑鱼箭锋贯入的位置鲜血直冒,与她鲜艳的红衣黑发纠缠在一起,粘稠,血腥。
一个头发斑白的军医提着药箱匆忙而来,
左兆桁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快准备拔箭!”
督见杨伶左胸的箭锋,当即神色一僵,猛地扑通跪下。
迎着左兆桁冷冽的神色,硬着头皮道,“箭头扎得太深了,不能拔啊侯爷!杨将军正中心肺,一旦拔箭,活不过一刻!”
他抖了抖褶皱的脸皮,脑袋往地上重重磕下,不敢承受他吃人的眼神,“侯爷有什么话,还是抓紧时间跟她说吧!”
肩膀陡然一紧,只见左兆桁猛地将他拽到跟前,眸色凌厉得近乎可怖,“本侯命令你,立刻拔箭救人!”
“她的心室在右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