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小马,快开门,妈妈来看你们俩了!”
跟在王德芳身后的丫鬟一边敲门,一边对着房间里面开始喊话。
依旧悄然无声。
王德芳有点气上头了,她对着身后的两个打手挥挥手指,嘴里没有说话。“你们两个,给老娘踹门。跟我较劲,胎毛还没长全,快!”说出来的话,是有点狠,但发出来的声音,却没那么大。可能,是考虑说话声音大了,被小兔小马在里面听到以后会记仇。
那两个打手,看到王德芳的肢体语言,有一个人走到小丫鬟前面。
“小兔小马,快开门!我可告诉你,再不开门,东家可真的要发火了!”
粗声粗气,从嘴里吐出两句话,除了嗓门有点大,和刚才小丫鬟的叫声不无二样。
见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那人再次喊道:“快开门,要不然破门而入,门板坏了,费用可都是你们姐妹俩承担嗄!”
威胁,赤裸裸地威胁。同时,也带有警告的因为。
小兔小马的房间里,继续沉默。那家伙火冒三丈,他往后退两步,飞起右腿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房门中间的门板,揣过去。
“叭”,门板随即被打手踹出一个窟窿。
那打手的右脚,随之从洞口塞进房门内。“我让你不开门,我让你不开门。”他想连续踹出第二腿,怎奈,那一只右脚被踹坏的门板掐住,拔不出来,差点把他带个踉跄。见得房间里面还是没有动静,那人顺着被踹坏的门洞抽出右脚,低头往里面定神看去。
他脱口而出:“东家,里面没人啦!”
“啊!怎么可能没人。我亲手将她们俩关进去,钥匙交给了我妹妹王德霞。”
打手伸手从门洞摸进去,将里面门栓拔掉。房门随即被打开。一行人进的屋里,空荡荡的,床上的棉被,被叠得得整齐划一。小兔小马姐妹俩不见踪影。王德芳见得如此这般情景,气得牙齿痒痒。
“太太,别急,莫非是二太太带她们俩出去了?”小丫鬟提醒王德芳,也对,妹妹王德霞在马书奎的乌金荡,呆的时间太久了,身上匪气十足,有可能带她们俩出去打“野鸡”(将妓女带出去,到权贵人家上门服务称之为打野鸡)赚外快去了。
她怒上心头的脾气,一下子掉下去一半。
“二刀麻子,给太太去把二太太找来,我要问个水落石出!”
王德芳一屁股坐在空无一人的板床上,心里比起刚才看到屋里空荡荡的,发指眦裂,气冲斗牛安静许多。她想不明白,这两厮死到哪里去了,也不跟我王德芳招呼一声。量那两小丫头不敢擅作主张,亦或,是妹妹暗中作梗。
没钱花呢跟我说一声嘛,亲姐妹,想捞点外快没什么大碍呀。
死丫头,干嘛要瞒着我偷偷地把人带走?
打野鸡,又不是什么坏事,能赚现大洋的买卖,都是好买卖,有什么好隐瞒的呀!心里想着妹妹王德霞的不是,自古道,表家亲代代亲,姨娘亲如旁人。有娘在,姐妹俩亲如连理。娘不在,家尽毁,还叙什么姨亲娘舅。
“姐,怎么回事?”
王德霞匆匆赶来,那打手跟在王德霞身后,上气不接下气。
应该是上下楼梯费力过度,加之他小跑去带王德霞,急急而来,飞快而去,期间没有喘息机会。听了打手叙说,王德霞不敢怠慢。两个姑娘是自己从乌金荡带出,都是因为那马大花之死。否则不然,她王德霞在乌金荡也拥有自己的一瓣天地,姐姐对她再好,也是寄人篱下。
王家大院,虽然有自己一份功劳。
但姐姐一人独大,一手遮天,她现在回来顿感自己是多余。吃闲饭,不做事,姐姐也不安排她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总不能由着她去和妓院妓女一样,上床接客吧?那样,对她做姐姐的口碑不好。再说了,妹妹及时想这么干,她王德芳也绝不可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万一,那军爷知道了,杀个回马枪,他王德芳不是自讨没趣,说不定挨枪子的都有可能。
来到王家大院,焕然一新,王德霞有种游子归来的感觉。只是王家大院建筑如此这般宏大,王德霞都在马书奎的乌金荡。她不敢相信自己离开十多年,王家大院被姐姐收拾得富丽堂皇,的确令王德霞啧啧称赞。在佩服姐姐王德芳的同时,内心里几何感叹自愧不如。
“怎么回事?我还正想问你呢!”
老鸨就是老鸨,根本不考虑王德霞现在是无家可归,才回到王家大院。
王德芳对她的态度,王德霞乃就没有在意。姐姐从小带着她长大,对姐姐的冷眼相待,她听而不闻,习与性成。回到家,有一种韩国游子归来的氛围。从乌金荡回来,姐姐和她相见恨晚。接下来,忙于招揽生意,给她一把房间钥匙,便随她自由放荡。
在乌金荡,马书奎哪里有她忙不完的事。
突然间闲得蛋疼,王德霞有些不习惯。她喜欢轰轰烈烈的热气沸腾的场面,打打杀杀对她来说犹如小孩子过家家那么令她兴奋,快乐。乌金荡,只恨马书奎事少。天天带人出去打牙祭,是王德霞的爱好。
有谁提供那个窑冦有才路,王德霞用不着马书奎出面,自己一个人独当一面,就能替马书奎把事情办得十雨五风,天平地安。
在王家大院,坐吃山空。
她腰眼里的勃郎琳手枪,几乎什么作用也不起。
和马书奎待在一起,三句话不到,抽出勃郎琳就是一颗子弹飞过去,打得对方跪地求饶。奶奶的,那种感觉爽极了。双跨双枪,来到姐姐的王家大院,无用武之地。唉,王德霞从一名风尘仆仆的女匪,现如今,摇身一变,变得苗条淑女,哪里看出还是曾经的王德霞啊!
鸦默雀静,万籁无声的五根夜,王德霞时不时想起赵国登。原本,她心里埋藏着一个值得思念的人,是那来自南方的革命军的军爷。遗憾的是,军爷北上无消息。判断,概率最大的可能性,是那军爷在混战中丧命。姐妹俩也曾为军爷的来龙去脉做过一次探讨。
遗憾的是,她不相信姐姐的判断,说是那军爷北上时,和在夷陵镇遇到她王德鑫一样,有了比王德霞还要称心如意的艳遇。所以,这辈子,他也别指望军爷来见她。王德霞则截然相反,单凭军爷在她身上花费的那些银两和金条,王德霞有信心相信军爷对她的感情矢志不渝。
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有两个当事人心中有数。
当王德霞因为军爷的厚爱,被马占奎发现,遂将她变相地软禁在无人不靠的乌金荡,王德霞始终对军爷抱有幻想。为此。姐妹俩曾经各持己见,而不得不风流云散,劳燕分飞。王德霞借住马占奎的算盘,为自己选择栖身之处;王德芳因为妹妹认知有问题,一气之下不问她生死存亡。
都是一娘所生,姐妹俩性格大致相同。
一个在蜂门买卖拜师学艺,学会利用酒色财气行走江湖,针对的对象,为五湖四海的有钱人;一个,步入雀门,买官卖官,鱼肉乡邻,针对的对象,为当代土豪劣绅,官府衙门。干的不为人知的活计,吃的饭江湖混炖饭菜。
骑马走人,有路的地方,便是生活的源泉。下马住店,睡觉时便是魂牵梦绕。
曾经的四海为家,现如今的叶落归根。
姐妹俩命运多舛,征途坎坷。“姐,我,我只想给弟弟成个家。可是,我,我不知道人没了啊?弟弟从房间走的时候,两个小丫头哭哭啼啼,我见她们俩衣衫不整,给她们俩安慰一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要不,我找王德明来问问?”她望着王德芳,间歇性希望得到姐姐的应允。
跑江湖的人都知道,谁喜欢谁的地盘,谁说话说了算。
桥归桥路归路,姐姐再亲,江湖规矩不能破。王德霞这一点,心里还是有些数目。“不劳你了,二刀麻子,给我去把二爷请过来,说我有话要问他。”王德芳不冷不热地打断王德霞的一番好意,她宁愿让二刀麻子去叫王德明过来,却一百个不情愿,同意王德霞自己过去。
可见,她对小兔小马姐妹俩的丢失,心里有多大的怨恨。
即令,小兔和小马是王德霞从乌金荡带出来,王德芳对此似呼不问缘由。
“怎么啦,姐!”
“你问谁呢!人呢?”王德霞抢在王德芳之前问王德明,一副难得高兴的样子。她明明看见小兔小马姐妹俩被自己关在房间内,怎么就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王德霞深感歉疚。昨日之事,除了她自己知道,连弟弟本身,也不知道他王德霞心里想的什么心事。
王德明见问,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脑袋。
“不会吧,姐姐,我是在你锁门之前,先走出这间房门的呀!”
“你......”
王德霞有口难辩,弟弟说得没错。但是,他没有在大姐面前承认自己对小兔小马不轨,这让王德霞难以启齿。她默默地望着王德明,从嘴丫里挤出一个你字,然后,无言以对。门,是她锁的。
钥匙,现在还拿在她手里,什么都不差,就差两个人,王德芳心里很难不去在妹妹王德霞身上妙想天开,匪夷所思。
“二姐,你不会忘了吧,是你把我推进门的呀,怎么怪起我来了!”王德明这小子火上浇油,在王德芳面前,故意装出委屈,你说你这不是把二姐我忘死角逼么。转念一想,也对,最后走的没别人,正是她王德霞。奶奶的,姐妹俩难道飞了不成。
这时候,她想起了看一看那挂在房门上的一把大铜锁。左看右看,完好无损,王德霞蒙圈了。
“姐,你说是咋回事呀,门锁都好好的,钥匙在我手里,人却不翼而飞,这算啥事呀?”
“问你呀?”
王德芳摔下三个字,愤然离去!
难道,她真的怀疑小兔小马是王德霞这个做妹妹的将人放走?或者说是因为妹妹有私心,把人带走送男人去了?直接带走,忌惮她王德芳不开心。不如来个人间蒸发,自己推个干净身子,难怪王德芳不往这方面想。
连她王德霞自己也解释不清楚,门锁完好无损,屋里的两个姑娘却杳无音讯。
“大姐,也不能全怪二姐。她走了,我明明看到她给门上锁了啊?”
王德明见得大姐要将责任怪罪到二姐身上,那他王德明岂不是成了害人精?
眉头紧缩,瞬间有随即打开。他急忙诌出话,为二姐解围。王德芳听了王德明的为妹妹解脱,试想一下,也不怪妹妹王德霞一个人。
“我,怪你二姐了吗?不过是感到不理解的是:钥匙在你二姐手里,屋里的人却人丢了,怎么丢了,要不,你聪明,那你就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多不问,姐就问你一条:你跟我说说,小兔小马是怎么从房间走出的吧!”
“这个么......”
王德明用手摸摸自己的秃头顶,笑眯眯地假设道:“哎,大姐,会不会是小兔小马自己从后窗逃跑了啊!”
一语激起千层浪,众人“哗”一下从房间走廊绕到后窗。从室内看不出窗户有松动痕迹,见众人争抢着,去窗外试图找出小兔小马逃跑时的蛛丝马迹,王德明有些忍不住的谄媚的笑。
那种笑,只有同生死共患难的血缘关系的人,才能从中看出破绽。
王德霞掂量掂量手里拿着的铜锁,以示从中找出答案。她翻来覆去的拨弄着,最后看到锁眼。眼睛一亮,锁眼的附近,有了被硬器来回划破的痕迹。立刻兴奋起来:“姐,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来看,有撬锁的划痕。小兔小马应该是被人从房门外撬锁接走了,与窗户没关系。”
王德明一张脸紧绷着,他没想到她的二姐居然粗中有细。
不动声色,静待大姐做出判断。自己也装模作样走过去,接过铜锁旋转着,看个遍。“喔吆,莫非,是你从乌金荡将她们俩带回来时,就被人盯梢了?否则不然,夷陵镇的人,也不知道我的窑冦里,来了新货啊?”说来说去,大姐王德芳还是放不过自己,王德霞有些力不从心。
她再也不想解释,无愧于心就好!
将小兔小马诱骗到夷陵镇,还不是替大姐的妓院考虑的么。
现在倒好,讨好不成,反倒落得大姐一顿抱怨。王德霞摇摇头,她叹息一声:“姐,既然你总是认为我从乌金荡带她们俩回来,那就是一个错,我只好承认了。谁让我画蛇添足,多事一举呢?
马书奎死了,我直接来夷陵镇,还怕你大姐不给小妹吃住么。
大不了陪客,这种本领小妹总是有的吧?再说了,在乌金荡这么多年,我没回来,也过得不比谁差啊!回到夷陵镇,还不是因为这里是我们兄弟姐妹的老家嘛。好了,这件事就算完结。你们就当是我王德霞被人盯梢,而救走小兔小马好了吧!
改日,我离开夷陵镇,看看妓院再出事,你们再赖谁去!”
说完,王德霞气呼呼的离开了小兔小马住过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