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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幕渐起
    当阿瑟再次见到织田红叶狩时,那是一个十分的普通的下午,收拾行李准备离开酒店的阿瑟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后打开了房门。

    织田红叶狩有些狼狈,红色的风衣上有些颜色不均的地方,从她进来的那一刻阿瑟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织田红叶狩似乎是逃跑中慌不择路来到了这里,见到阿瑟她顿了一下,这座城市有那么多酒店,她偏偏走进了这间。

    “呀呀。”织田红叶狩怀中的孩子似并不知晓她们面对着什么样的困境,她只想像往常一样呼唤妈妈。

    织田红叶狩亲吻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脸颊,那个小小的孩子咯咯大笑,织田红叶狩轻轻的将她放在沙发上,随后看向阿瑟,“又见面了阿瑟先生。”

    阿瑟沉默了一会,“织田红叶狩小姐,你知道的,我也是一名GOC特工。”

    织田红叶狩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静,“我知道日本所有的超自然组织都对我发布了通缉令,可是能否等一会,等到诗织睡着再处理我们的事?”

    叫做诗织的孩子似乎只会说“呀呀”,她笨拙地在沙发上爬动,不时用手去抓那些亮闪闪的装饰品,每当她触摸到总会笑得很开心,她对于这种游戏乐此不疲,小孩子的快乐总是很简单,尽管大人也曾是小孩子,但他们却很难再感受到那纯粹的快乐了。

    在五天前,阿瑟就已经收到了日本GOC分部对所有在日特工发布的通缉令,那高昂的悬赏价格让阿瑟也不禁想入非非,但他最终还是选择离开日本,因为他知道这种级别的悬赏竞争太过激烈,想要靠自己独自完成无异于海底捞月,他有些怀念布拉诺岛那大片大片的色彩了,凭借着正川久一的封口费,他完全可以度过一段没有异常的平凡时光。

    阿瑟点了点头,“要喝点什么吗?”

    织田红叶狩摇了摇头,她靠在沙发上盯着自己的孩子,将那个不安分的小家伙抱入怀中,嘴角微微勾起,轻轻哼唱着:

    “秋の夕日に照る山もみじ

    濃いも薄いも数ある中に

    松をいろどる楓や蔦は

    山のふもとの裾模樣

    溪の流に散り浮くもみじ

    波にゆられてはなれて寄って

    赤や黄色の色さまざまに

    水の上にも織る錦”

    名为诗织的女孩躺在母亲的怀中,在温暖的歌声中渐渐睡去,织田红叶狩轻轻摇晃着直到将她放在沙发上。

    阿瑟看着眼前脱下外套盖在孩子身上的母亲,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的行李箱旁的纸袋里就有一把枪,靴底里还有一把匕首。织田红叶狩身上的伤是GOC特制的附魔武器所造成的,看来她并没有强大到能无视这些伤害,阿瑟在她进门的一瞬间就知道了自己有能力杀死她,但织田红叶狩怀中的孩子让他选择了静观其变。

    他并不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是他也无法让自己在孩子的面前杀死母亲。

    “你也能感觉到什么的对吧?”织田红叶狩轻轻开口。

    阿瑟陷入了沉默。

    “我是一名GOC特工,我有我自己的使命。”阿瑟已经察觉到了织田红叶狩的虚弱,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身上的伤甚至已经无法让她掩饰住自己的虚弱。

    “我已经活了很久,但她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织田红叶狩看着在睡梦中的孩子,眼中满是遮不住的温柔。

    “我喜欢透过她的眼睛所看到这个世界,明亮富有生命力,我记得她第一次走路,我记得她第一次大笑,我记得她第一次喊我妈妈,我记得这些所有的瞬间,因为我知道我不会拥有太多。”织田红叶狩在孕育出这个新生命的时候就已经知晓未来将面对的命运,现在已经不是妖怪的时代了,那些人类,那些骄傲而又自负的人类是不会轻易妥协的,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妖怪重新回到霸主的地位,他们只会用尽一切代价阻止,暴力与杀戮是隐藏在这个种族里最深的印记。

    她知道人类会找上自己,但她不知道会那么快,快到她还没来得及看见这个孩子长大,虽然短短一年的时间对她来说不过是漫长生命中的一道缝隙,但这一年却足以让她忘记所有过往,她愿意用尽一切换来陪伴。

    阿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特工,听命行事是他的职责,但此刻他陷入了犹豫。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让她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又有什么错?”织田红叶狩看向阿瑟,问着一个无法得到答案的问题。

    这世间的一切本就建立在血淋淋的斗争上,狼要吃兔子,狮子要吃羚羊,草木汲取大地的养分,生命以掠夺而生,人类和妖怪本就是维持在一个脆弱的平衡,当平衡被打破,那么结局永远都一样,妖怪无法遵守人类的秩序,人类也无法接受妖怪的混乱,注定要有一场为了种族繁荣而进行的战争,抛却种族的道德毫无意义。

    "你走吧,我从没见过你。"阿瑟转过身继续整理起行李,无法做出选择那就避开做出选择。

    “阿瑟先生,我希望你能带她走,去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让她像一个人类那样长大。”织田红叶狩俯下身,她的直觉告诉她别无选择,她无法带着孩子在日本生活下去,这片土地早已被人类渗透到每一寸,在不久的将来或许就会爆发一场人类与妖怪的战争,只有离开这里,诗织才能安然长大。

    "你可以带着她离开日本。"阿瑟有些慌乱,他只是一个27岁的年轻男人,还没有承担这种托付的能力和觉悟。

    “我做不到。”织田红叶狩有些怅然,如果可以,一位母亲怎么会离开自己的孩子?

    “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是无法像正常人那样长大的。”阿瑟叹了口气,记忆的潮水将他淹没。

    “私生子!私生子!”“他没有妈妈也没有爸爸!”“我知道他是住在孤儿院的,听说那里的人长大了都是坏蛋!”

    瘦弱的阿瑟握紧了拳头,但他什么也没说,无意义的反抗只会加重他的痛苦,他用沉默应对着,孩子们什么东西都很纯粹,就连恶意也是如此。

    直到为首的大孩子找到了新的玩具他们才离去,阿瑟默默捡起自己被扔进泥坑的书包,他回到孤儿院照例说自己不小心摔到了泥坑中,挨了一顿骂后就去厨房刨土豆了。

    他在孤儿院的时光大都周而复始,每天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照不进他的心里,凶横的院长只在乎他们是否能赚取有钱人的怜悯,从而换来一点金钱,在那里谈爱与被爱是件奢侈的事。所以阿瑟成年后,总是习惯在世界游走,每次他都会在报告上说是因为自己热爱四处旅行,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不过是妄图追找年少求而不得的东西,那种孤独的空荡荡的感使着他永不停息,可是这么多年,无论是罗马特维雷许愿池前还是斯瓦尔巴特群岛的极光下,他总会下意识停下脚步转过身,身后好像总是跟着一个沮丧不敢哭泣的孩子。

    “我请求您,孩子是没有错的,我愿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织田红叶狩并不了解面前这个男人,但却不得不将一切都赌在这上面,从她进入这间房间已经有15分钟了,GOC的特工也许就在赶来的路上。

    阿瑟还想说什么,但织田红叶狩已经抱起还在睡觉的孩子,“请你看着她回答我。”

    阿瑟看着孩子纯洁无暇的睡颜动摇了,他无法夺走这个孩子活下去的权力,哪怕知道她不是人类。

    “贝特瑞,我需要你的帮助。”阿瑟戴上通讯器,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贝特瑞说话,这让贝特瑞有些惊诧,两人从Alexylva大学毕业起就已经认识,也算得上多年的搭档。

    “无论用什么方式,我需要你让一位母亲和一位婴儿出现在成田机场的乘客表里。”

    贝特瑞很快就明白了阿瑟的意思“织田红叶狩和她的孩子在你那里?天呐,你知道她们值多少钱吗?日本已经把她们视作平成时代妖怪之始,甚至有人传说只要杀掉这对母女就能阻止千年之潮的开始,她们已经成为一种象征,无论是SCP基金会还是GOC都发布了高额的赏金,就连大日本帝国异常事务调査局曾经的残党“隐将军”与“Jirai”都宣称只要有人能抓住她们,抓捕者将获得日本最诚挚的谢意。这是一座移动的金矿啊!”说道后面贝瑞特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贝瑞特,你知道如果被抓获她们会怎样吧?就我所知,她们从没有做错什么。”

    “好吧好吧,我善良的阿瑟啊,你总是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航班我会安排好的,不过要等一阵子,现在风头可太紧了。”贝瑞特叹了口气,这位老同学一直都是那么特立独行。

    “好。”阿瑟挂断了通讯器,转身看向织田红叶狩。

    他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或许将来他会后悔,但至少此刻他心情久违地处于一种宁静。

    织田红叶狩再也撑不住躺在女儿的身旁陷入昏迷,阿瑟走向装有武器的纸袋,随后他掏出那柄伯莱塔92F型手枪,枪口晃动了一下随后对准了房门。

    阿瑟盯着喷有烤漆的实木房门,勤劳的清洁工让这扇门隐隐反射出阿瑟模糊的轮廓,上衣口袋里的“七星”露出一端,他自嘲地笑了笑“烟点着会化为灰烬,人不也一样吗?”

    他没有打火机,但他知道片刻后炽热的枪管足够点燃一支香烟。

    东京半岛酒店,凯瑟琳等人面色凝重,因为此刻手机视频中姬宁正茫然失措地看着垃圾处理场。

    凯瑟琳推了推眼镜她打开电脑调取了那枚交给木南纯夏的通讯器的信号轨迹,片刻之后她再切换出酒店的监控录像,她冷静地开口“姬宁,你先回来。”

    当他们结合信号轨迹和监控录像很容易就得出了结论,木南纯夏在走出酒店之前就把通讯器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秦墨不禁喃喃自语,木南纯夏和赵天行应该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她应该不是欲肉教的人,自然也不会站到他们的对立面,可正是因此她不明白为什么木南纯夏会做出这种事,而且明明她没有说谎。

    凯瑟琳正想开口却发现楚朝颜和阿芙拉正在对着手机在纸上写写画画,她走了过去,发现手机上正是刚刚姬宁和他们进行视频通话的截图。

    “你们在干什么?”凯瑟琳忍不住出声询问。

    阿芙拉这才抬起头表情复杂地说道,“我和楚朝颜都注意到了姬宁拍摄的垃圾处理厂中异样的字体,那是古乌拉尔语、印欧语系和γλῶσσαχάος的合体,但主要为古乌拉尔语,而这正是欲肉教的语言。”

    楚朝颜终于结束绘画,她拿起那张画着三只蛇印记的纸张,语气厌恶地开口“这是属于欲肉教四位Klavigar中撒恩的撒恩之印。”

    口袋中的手机再次响起,正准备打道回府的姬宁忍着臭气熏天的味道接通了视频通话,随后他就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接起这通手机视频。

    凯瑟琳决定让姬宁进行勘察行动,姬宁只好捂住鼻子开始了垃圾处理厂一夜游。

    直到半夜姬宁才完成了对垃圾处理厂的探索,在确认自己已经拍到了足够多的照片后,姬宁二话不说就溜了回来,其身上若有若无的恶臭让他还遭受了不少异样的目光。

    满心委屈的姬宁连澡都没洗就敲响了凯瑟琳的门,凯瑟琳在看到他第一眼后就立刻决定征用了姬宁的房间作为接下来时间里的会议室。

    本来满腹牢骚的姬宁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秦墨那足以致命的目光逼得乖乖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他确信,如果自己胆敢动作慢上半拍,她真的会把自己拎到澡盆里洗个车然后擦上爽身粉,直到姬宁洗完澡后,凯瑟琳他们才抱着电脑和文件袋来到了姬宁的房间。

    在简短地和姬宁解释了关于通讯器的事后,凯瑟琳就将姬宁所拍摄的照片投放在投影上。

    还没等姬宁开始询问阿芙拉就已经开始讲解“这些符号都属于欲肉教,这座垃圾处理厂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仪式祭坛的一部分,根据这些字符可以推测出仪式的主要作用是唤醒以及降临。欲肉教四位Klavigar中撒恩的降临。”

    “她与黑暗、隐秘、欺诈、毒和正义相关。称号包括:低语者、曲影、无辜者和亚恩之审判。她曾是一名年轻的家仆,无声地忍受着Daeva族对她的虐待。在忍无可忍后,她冷静地用毒药、绞索和匕首杀掉了主人全家。在被捕后她被关进了要塞城市。”

    “撒恩在处刑过程中第一次见到了亚恩“如夏日雪融的雾气般”穿过了地牢墙壁。他说“风低语着你的行动。审判之中没有邪恶。你没有选择成为我们意图的容器。很多意图在今日死去但你必须存活”。据记载先知的手化为“狼的大口”,用牙齿撕开监狱墙壁解放了撒恩。”

    “运用自己的能力,撒恩最终建立起一个间谍与刺客网络。Daevite碑文用象形文字描述其行动,包括男女在街上被肢解、Daevite婴孩在摇篮中被“叛仆”扼杀。撒恩通常被描绘成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女,或是一个纯黑的半人半蛇的存在。偶尔这两种形象都会出现,而后者——这个虚幻的实体充当了少女的影子。她的形象包括蛇(传统意义上的毒蛇),一把祭祀用匕首,一架天平和被捆缚的雕像,这就是撒恩之恩。”阿芙拉拿起那张楚朝颜描绘出的撒恩之印递给了姬宁。

    姬宁想了想然后开口“那赵天行呢?”

    楚朝颜冷静地开口“你们的那名同伴可能已经落在欲肉教的手中。”

    凯瑟琳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证据说明赵天行已经落入欲肉教的手中,如果木南纯夏是欲肉教的人,她根本不会扔掉通讯器,欲肉教会利用这个通讯器让我们自寻死路。既然木南纯夏不是欲肉教的人,根据她和赵天行的关系,我们也可以断定至少赵天行是信任她的,不然他不会告诉木南纯夏我们的位置,现在困扰我们的是木南纯夏扔掉通讯器的目的。”

    “会不会是像言情小说里那样,木南纯夏为了和赵天行私奔故意瞒着赵天行扔掉了通讯器?”阿芙拉想了想然后试探性地提出了他的看法。

    姬宁嗤之以鼻“你脑子里都装的是什么啊?那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现实里?”

    阿芙拉想了想随后一脸不满地撇了撇嘴,但凯瑟琳却点了点头,她依旧那么平静,“虽然概率极小,但也不失为一种可能。”

    楚朝颜并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她缓缓开口“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都阻止这场仪式。”

    凯瑟琳很快就做出了决定,相比于下落不明的赵天行,一座被欲肉教当作祭坛到处刻画的城市更为重要,最关键的是他们对赵天行有着足够的自信,鹿学院的学员伤亡大部分是发生在一年级的菜鸟们身上,那些修够学分的学长学姐们早就在摸爬滚打学会了自保,更何况是被誉为鹿学院明日之星的赵天行,这可是教授们口中只要别给车轧死了,未来不可限量的赵天行。

    从他们踏进鹿学院的那一刻,无论他们是否曾许下诺言,他们都已成为黑暗中的火光,留给他们的选择只有是给这个世界带来光明或者焚烧毁灭,但至少现在他们还热爱着这个并不美好的世界,绝不是因为欲肉教能够给他们提供迫在眉睫的学分,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SCP基金会东京分部,两名scp基金会博士正在制定着战术计划,身穿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头发已经有星星点点开始泛白的中年男人调出整个东京的地图,庞大的全息影像瞬间出现两人身前,黑手套挥了挥手,地图范围逐渐缩小,都涩谷区,代代木公园。

    宫崎司笑了笑“代代木公园,没想到这些欲肉教的人还挺会找地方的,正好赶上“夜樱”庆典,倒是个绝佳的去处。”

    宫崎司面前戴着黑框眼镜同样身穿白大褂的藤井千樱并未理会他的调侃,她仔细观察着全息影像的所展现出的公园结构,片刻之后她冷冷开口“我无法判断这是否就是主祭坛,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派出机动特遣队。”

    宫崎司摆了摆手,“一切按你说的办。”

    藤井千樱早就习惯了自己这位上司的散漫,她点了点头开始书写报告,片刻后她抬起了头“派出哪只机动特遣队?”

    宫崎司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戾桥。”

    日本奈良县奈良市法莲佐保山二丁目1番1号,落日最后一丝余晖照在了布满爬山虎的废弃墙垣上,挂在门口上锈迹斑斑的招牌依稀能辨认出几个字“Dreamland”。

    时间飓风扫荡了整座主题公园,高耸的摩天轮不再转动,转来转去,也总是回到起点。

    四名正在拍摄录像的年轻人此刻就在这片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里探险。

    “这座乐园70年代建成,06年就倒闭了,已经荒废了几十年。”戴着鸭舌帽的男生正对着镜头侃侃而谈。

    “大家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奈良这种地方居然会有33万平方米的地方一直闲置?”一旁有些胖胖的男生接上了鸭舌帽的话。

    随后鸭舌帽故意阴森森的一笑,他继续用着诡异的声调说道“或许在今天之后你们就能知道了。”

    一直扛着摄影机的男生比画了一下手势随后他调整镜头给破败如血的残阳一个特写。

    站在鸭舌帽和小胖子旁边从一开始就在搔首弄姿的女生突然尖叫了一声“有蛇!”

    鸭舌帽立刻伸手抓住了那条正游走在杂草间的小蛇,他正准备向镜头展现自己的勇气,那条已经被捏住七寸的小蛇却突然张开嘴向他喷射出一道猩红的液体。

    撕心裂肺的惨叫惊起了栖息在摩天轮上的乌鸦,黑色的老鼠穿梭在瓦砾之间。

    惊慌失措的三人赶紧走到鸭舌帽的旁边,不知何时那条小蛇已经钻入他的手臂,细长的轮廓在血肉中若隐若现。

    扛着摄影机的男生忍受不了恐惧扔下摄影机向来时的路跑去,面色的苍白的小胖子顾不上喊他回来,因为鸭舌帽此刻如同正在火焰上炙烤的冰块,惨叫声渐渐微弱,小胖子看见鸭舌帽的皮肤逐渐变得透明,看起来就像是一块圆润富有弹性的软糖,随着那条鼓鼓囊囊的小蛇再次钻出,这块软糖像个漏气的气球很快瘪了下去。

    一旁的女生已经吓晕了过去,小胖子哆嗦着迈起双腿,他刚准备逃跑又咬了咬牙背起昏迷的女生。

    一阵掌声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多么善良的人啊。”小胖子回头看去,吓得差点扔下背上的女孩。

    身穿风衣的男子正在鼓着掌,一丝不苟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双眼中满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神情,如同一只准备解剖青蛙的白枕鹤。

    小胖子正准备向他求救,但随着他看见那双眼睛就再也说不出话,风衣男子看上去就像一位年轻而富有教养的医生,那双眼睛明明很优雅,但总会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漠生死习惯了旁观世间离别的疏离感。

    当你凝视这双眼睛的时候,你会突然发现这双眼睛也在凝视你,那一刻隐藏在人类本能中的恐惧就会突然像一只受惊的老鼠在你的身上乱窜。

    "你是谁?"小胖子鼓起勇气,声音却小得可怜。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干什么。”

    风衣男子没有给小胖子继续询问的机会,他径直走了过去,像是踏青的游人随手摘掉路边的花朵,可是这里没有花。

    骨骼迸裂的声音再次让废墟上的乌鸦扇起翅膀,不过这一次它们是被血液吸引而来,猩红的鸟眸中是对肉食的渴望。

    荒芜的土地再次迎来迟到了数千年的祭祀,曾经用稻米向神灵祈求丰收的人们早已化为尘埃,此刻血与肉在尘土间交融,夜幕远去留下寂静。

    逃,快逃,面色苍白的椎名浩二顾不上擦拭眼镜上的划痕,诡异致命的毒蛇,不远处的红眼男人,这绝对是都市怪谈里的那些怪物,活下去,自己一定要活下去。

    直到他逃回出租屋锁上门打开灯,他才恢复理智,当大家都盯着惨叫的工藤加须时,只有他看见了远处诡异的男人,他甚至都没来得及通知同伴就扔下摄影机向外逃跑,高岛大川和美木佳子会死吗?他内心隐约有一丝懊悔,但很快他就将其抛之脑后,如果警察问起自己该怎么回答?那里是不是有一种诅咒,凡是去过的人都会死去?也许自己该去一趟玉佛寺或许这样那些脏东西就不会来找自己。恐惧让他战栗,但饥饿让他感到了一丝勇气,他起身给自己下了一碗面,边吃边想,怕什么?一切要来的都得来,不必怕。

    他洗着碗忽然顿了顿,租借的摄影机已经不可能再还回去了,而赔偿又是一大笔支出。

    东京都墨田区晴空塔,这座634m的高塔以白色为基调,模仿染蓝工匠的技术,在高塔的白色再加上绿色,犹如白瓷略带绿色的白色,富有独创的色彩“晴空塔白”(SKYTREE White)此刻在夜幕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本该封闭无法到达的顶层却有一道靓丽的身影。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们畏惧高空却又拼命去建设高耸入云的建筑,却又不止是建筑,似乎人类对一切畏惧的都会化为两极,一类人将其崇拜捧上神坛,而另一类人则千方百计要将其拉下神坛。

    伊琳娜坐在展望台边缘,女生总是力图精致,她也不例外,一台小巧的机械方桌被固定在她的左手处,上面摆放着一瓶Chivas威士忌,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伊琳娜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着皎洁的月亮,她轻声开口,“这里的月亮没有听说的那么圆。”

    通讯器里传来了娇笑着的女声,“亲爱的伊琳娜姐姐,难道你让我黑进晴空塔的安保系统就是为了看月亮?”

    伊琳娜嘴角微微勾起,口吻带着某种迷离,“不然呢?”

    通讯器里的声音像是并不意外这个回答,“随便你啦,只要别忘了你这次的任务哪怕你现在想要裸奔都可以。”

    伊琳娜抿了一口威士忌,“你这样子,将来是找不到男人喜欢的。

    “有姐姐你宠爱我就够啦!才不需要臭男人呢!”

    伊琳娜笑笑,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天沼矛现在情况如何?”

    “还在葬身之所,那群妖怪仍在尝试破开封印,放心好啦,等它们解开封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熔炉里的佛拉格拉克融合得怎么样了?”

    “嗯,情报处借用了那把剑,他们正在审问一名失控机仆,你知道的,应对这种硅基生物的吐真剂还在研发,所以只好用这把剑来审讯喽。”

    “佛拉格拉克还有这功能?”

    “姐姐,不要老是打打杀杀嘛,抢东西之前至少要了解它的全部功能,在爱尔兰神话中,佛拉格拉克被认为是最致命的剑,是由众神锻造的魔法剑。它被授予海神玛纳诺·麦克·列和后来他的养子太阳神鲁格。佛拉格拉克还被称为“报复者”,因为它能撕裂盔甲,造成任何药物都无法治愈的伤口;此外还有一个称呼叫“回答者”,因为它能迫使受伤的人说出真相,这是种因果律能力,硅基生物也不例外。”

    “别耽误了锻造计划,我会带回天沼矛,尽量在这之前把佛拉格拉克融进原胚。”伊琳娜将最后一口威士忌喝完,结束了谈话,也结束了今晚的赏月。

    她起身向月亮走去,万有引力并非束缚着她,而是拥抱着她,身影从634米的高空向下飘落,而后消失不见。

    夜色下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依然灯火通明,路灯下银杏树斑驳的树影间,抽空出来买泡面的男人叼着烟慢慢走回写字楼,他的脚步很慢但的确在移动,他要回去加班赶完工作,虽然已经赶不上地铁末班车了。

    就是这样一群芸芸众生的普通人,有3700万,在凌晨6点到凌晨12点之间摸黑生存,想挣脱那份宿命。

    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城市即将面临自从尘土中拔地而起那一天后最大的挑战,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荒诞可笑,很多载入史册的事情都在普通人的指缝间匆匆流逝,如同无数个过去一样,哪怕是人类历史上最波折的一天,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也只是人生里再平平无奇不过的一天。

    黑夜终究会离去,东方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一颗特别明亮的“晨星”,在希腊与罗马神话中,她是女神维纳斯,对玛雅人和阿兹特克人来说,它既隐喻死亡,又象征复活。它是阿兹特克人的神魁扎尔科亚特尔,能使灭绝的人借着从死人王国中偷来的骨架复活,并用这位神灵赐予的血再生。古代腓尼基人、犹太人都认为它是恶魔的化身,是一颗恶星,古代墨西哥人也害怕这颗星星,在黎明时总要关闭门窗,挡住它的光芒,他们认为,它的光芒会带来疾病。

    距离地球千万公里外的虚空,被中国人称为“启明星”的金星,并不知晓邻星渺小生物的迷惘与愚昧,它沿着4300万公里椭圆轨道冰冷行进,周而复始。

    无论是日月星辰还是渺小生灵,它们在时间的面前却是平等的,它们都只拥有明天,昨日光阴一去不返,它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力度过自己那漫长的,渺小的,卑微的却又闪耀的一生。

    当那颗启明星消失在天边的亮光中时,这座城市褪去了夜晚迷人的风情,转而代之的是白天的忙碌,赵天行踩下英菲迪尼的油门,姬宁推开出租屋的房门,阿瑟戴上了墨镜,加合龙之介披上外套,scp基金会的机动特遣队离开了训练基地,伊琳娜迎着阳光缓缓倒着酒。

    日本羽田机场的飞机迎着升起的太阳向东飞去,此时是周日清晨,日本各所学校刚在前一天举办了毕业典礼,乐队安静下来,三年级毕业生将迎来新的一天,涩谷的青年们像往常一样乘上地铁JR线,新宿的民众们穿过喧闹结束后的歌舞伎町,而千代田依然处于白夜之中。

    此刻,大幕渐起。

    黑色的英菲迪尼缓缓行使在东京都高速公路上,赵天行注视着前方,副驾驶的木南纯夏拿着手机有些惋惜的开口“如果是从鹿儿岛到东京就好了,那我们还可以一路按着樱花前线的时间行驶。”

    赵天行愣了一下“什么是樱花前线?”

    “日本是一个狭长的岛国,南端的冲绳犹如南国般温暖,北部的北海道在每年立春之后仍然飘着雪花。会因为温暖的春天到来而开放的樱花,在这样一个南北气候差异极大的国家里,不同地区的开放时间有着巨大的时间差。而这条由南至北逐渐盛开樱花的开花前线,就被称为“樱花前线”。”木南纯夏认真的将Google上的词条认真念了一遍,细细的睫毛在阳光的轻拂下倏忽一眨,像是秒速五厘米的樱花。

    "哦。"赵天行应了一声就继续开车,他什么也没说,黑色的眼眸里透露着无人知晓的深邃,像是对樱花过敏般继续着他人的逃亡。

    木南纯夏也没继续说话,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这个自己带有好感的男生,也许在这趟旅程结束后,自己就再也不会见到这个容忍自己任性的人了。

    她知道赵天行本可以扔下她去做自己的事,但他没有,或许是因为那个承诺,可是所谓的“开心”并没有界定,那句像玩笑般的要求简陋得让人难以当真。

    木南纯夏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孤独而在意赵天行,还是因为他才显得此刻孤独,目光深邃地在樱花季的天空

    东京都高速公路旁边并没有什么值得观看的景色,它跟世界上所有的高速公路一样,车上的人也只能将目光远眺,视界终究消失在地平线尽头。

    “skyline君,我们要多久才能停车休息?”

    “1500公里。”

    “什么意思?”

    “从东京到鹿儿岛最近的一条路线有1500公里,到了那里以后我们换乘小船。”

    木南纯夏看了一眼时速表,80km/h,然后她打开手机上的计算器,只要保持这个速度20个小时就到了,真快啊,只要睡上一整天就过去了,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仔细一想,这问题可太大了,简直比她在实相寺看到的山高神代樱还要大。

    “skyline君,我们大概要保持这个速度开上20个小时才能到鹿儿岛。”

    “嗯。”

    木南纯夏等待着,可是一分钟过去后,赵天行也没有接着说下半句。

    “skyline君,你能够不吃不喝开上整整20个小时吗?”

    赵天行看着内后视镜中的木南纯夏摇了摇头“你可以认为我是一名特工,但特工也不是超人,饿了要吃饭,累了要休息。”

    “所以说,我问你,我们什么时候停车休息。”木南纯夏打开一瓶果汁喝了一口,然后舔了舔粉红的嘴唇。

    “等我开累了吧。”赵天行想了想给出一个自认比较合理的答案。

    木南纯夏又好气又想笑“skyline君以前没出过远门吗?等你累了,我们估计还在高速公路上,难道开过了休息站我们就要在高速公路上停车休息?skyline君,你难道昨天晚上没有做好规划吗?”

    赵天行点了点头“没有。”

    那理直气壮的态度让木南纯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一点计划都没做你还这么坦然?”

    赵天行语气稍稍有些抱歉,“因为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哪怕现在就在路上,我也很难相信自己选择了送你回家,这件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你可以认为我是脑子一热,所以还请原谅我没有考虑周全。”

    木南纯夏的心忽地静了下来,然后那股子喜悦感便如三百年前发富士山一样喷发得不可收拾,她忍不住翘起嘴角说道“要是考虑周全,恐怕skyline君应该会狠心地抛下我吧?这么说来,我还算是幸运,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