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在汾阳府介休县,有个地方叫绵上。
这绵上啊,历史还挺悠久,春秋时晋文公在即位后寻找介子推,一直没有收获,就以绵上作为介子推的封地。
绵上这个地方啊,有一个地主叫那仇申,这个仇申颇有家资,而且为人豪爽大方,也算是远近闻名的人物。
不过有一点儿不好的是,他年已五旬,却尚无子嗣,偌大的家产无人继承。
这时候刚好他的发妻又因病去世,所以在媒人的劝说下,仇申就续娶平遥县宋有烈的女儿为继室,两人成婚后不到一年,宋氏就有了身孕,十月后生下一女,起名仇琼英。
仇申老来得女,自然是宝贝异常,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女儿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所以琼英的童年,是非常幸福的。
“英儿,你之前做梦的时候,是否经常梦到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山有水,还有一群人陪你玩闹。”
邬梨看着琼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的。”
琼英此时眼睛也有些红。
“我记得那是个大院子,好多人陪着我,但我记不住他们的脸,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儿是谁,我喊他们,他们也没有回答我。”
琼英毕竟只是个才十四岁的孩子,这会儿如果不是扈三娘护着她,她可能都要摔倒在地上了。
任原也是无奈叹气,十四岁,放在他上辈子,初中都还没有毕业,还是个小孩子呢!
让她再次回忆这些的画面,确实有些残忍了。
“唉……这都是当年的孽啊。”
邬梨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回忆。
等到仇琼英十岁的时候,她的外祖父宋有烈也因病亡故。
宋有烈和仇申关系很好,又是岳丈,他亡故后,仇申自然要去奔丧,宋氏当然也得去。这平遥和介休是邻县,相距差不多七十余里,但这一路上道路比较崎岖难行。
仇申夫妇两个人心疼孩子,不愿意让小琼英在路上受颠簸之苦,于是就把小琼英留在家里,吩咐主管叶清夫妇看护。
“叶清?叶清?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琼英抱着自已的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从她的脑子里钻出来一样。扈三娘抱着她,轻拍她的背,温声细语哄着。
“哥哥,琼英这是怎么了?”
张清看着琼英这么痛苦的样子,心里非常着急,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着急。
“咱们人的脑子,会保护自已,有时候会自动把一些不好的事情封印起来,邬梨现在说的这些,让琼英又想起了那些被封印起来的不好的事情。”
任原也不知道张清能不能懂,反正他自已是知道的,琼英的脑子让她暂时忘记了一些事情,邬梨正在唤醒那些回忆。
“邬梨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太残忍了!”
张清是心疼琼英的,看到琼英这样子,他于心不忍。
“但这是必须的,琼英需要知道她的身世,而不是一辈子都被瞒着。”
任原拍了拍张清的肩膀,知道你疼你未来的媳妇,但这事儿吧,你也不能拦着。
“我想起来了,叶清叔,爹,叶清叔是不是也在田虎那里。是不是就是叶总管?”
琼英这时候突然开口。
“是,之前他一直在我麾下,但上次带你来梁山后,我就安排他回老家了。”
邬梨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讲故事:
仇申夫妇辞别女儿后一路前行,半路上有个地方叫石室山,正当他们的车驾停在那儿休息的时候,突然间从山上冲出一伙强人!
这伙强人非常残暴,看仇家车驾上物资颇多,立刻就存了杀人越货的心思,仇申虽然奋力抵挡,但依旧寡不敌众,无奈只能带人边打边往石室山上撤,来到一处悬崖边时,退无可退的仇申,被匪首追上,乱刀杀死。
而此时的宋氏,虽然因为奔跑而乱了衣裳和妆发,但要想俏,一身孝,她一身素衣,又加上天生丽质,那时候宛如天仙下凡。
那匪首一见,顿时眼睛就离不开宋氏身上,当场就表示,要纳宋氏作为自已的压寨夫人。
可这匪首万万没想到,这宋氏虽然是个女子,但她性格刚烈,一看夫君惨死,自已立刻也没有了苟活的念头,而且对那个匪首的要求,宋氏更是嗤之以鼻。
所以,她转身就从石室山的悬崖上跳了下去!
“爹,你说得是我亲娘对么?那个匪首,就是田虎对不对?”
琼英这会儿,也是明白了,原来这就是石室山发生的故事!这就是邬梨一直隐瞒的,她亲生爹娘的故事。
“是。”
邬梨点头,这个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然后呢?”
琼英虽然很不愿意听下去,但她还是想知道,自已的亲娘,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比如,被山崖的歪脖子树挂住之类的。
“田虎并不死心,他以为你娘是诈死,所以后来又下山去寻找你娘,但一直没有找到你娘的尸骨。”
“不过现在在石室山的半山腰,据说有一块奇石,远看好像一位眺望远方的妇人,据说是你娘所化。”
“后来,田虎根据车驾上的东西知道了你亲爹是仇申,也知道你亲爹颇有家资,就带人杀到你家中,把你家劫掠一空。”
“爹,那你在这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琼英问邬梨。
“我啊……我当年在别的地方,晚到了一步,等我带人赶到石室山下时,你娘就跳崖了。”
邬梨看着琼英,眼里满是回忆。
“当时山下有庄客向我求饶,说你还孤身一人在庄子里,我就放他们回去了,让他们通知叶清夫妇带你逃难。”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田虎这家伙居然动了连夜去你庄子上抄家灭庄的想法,我只能请命为先锋,先他一步到达你家,然后告诉叶清这些事情,在田虎到达之前,提前把你收养起来。”
“所以,田虎一直不知道你是仇申的女儿。而我,和你娘,就一直把你养大。”
邬梨终于把故事讲完了,讲完之后,他也松了一口气,身边的老妻倪氏也是眼中含泪,看着琼英。
“所以,我的大仇人,是田虎!”
琼英真不愧是女中豪杰,虽然现在年纪尚小,但她真的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已的情绪。
“杀我亲爹!辱我亲娘!灭我全家!还打算娶我为妾!”
“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琼英现在对田虎的厌恶和憎恨,达到了一个极点!
“英,英儿,你,你不怪我?”
邬梨非常惊讶,琼英刚才说了田虎,但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他。
“爹,当然如果不是你救了我,就没有今天的英儿了。”
琼英看着邬梨,虽然脸色有些复杂,但她还是走到邬梨和倪氏身前,缓缓拜了下去。
“英儿,我的英儿啊!”
倪氏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抱着琼英就哭。
倪氏不能生育,自从收养了琼英之后,那是对她倾注了所有的爱,也正是因为倪氏的爱,才让琼英能够好好成长,而没有因为家庭变故而长歪掉。
“娘,您虽然不是我亲娘,但这么多年,您真心疼我,我都知道的,您就是我娘,这一点儿不会变的。”
琼英和倪氏的关系更好,因为邬梨时常要替田虎出征,所以收养之后,倪氏带着琼英的时间非常多。
琼英记得,最开始的时候,自已在陌生的环境里很害怕,正是倪氏给了她无限的爱,才让她适应了过来。
倪氏大哭,她之前是真怕琼英知道当年的事情之后,会和自已有隔阂,现在她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放下了。
“英儿,当年虽然爹没有亲自参与到田虎的劫掠中,但爹也没有来得及救下你的亲娘,这么多年,爹一直很自责。”
邬梨当年其实并不同意田虎四处劫掠,尤其是那些婚丧嫁娶的队伍,邬梨是很反感劫掠这些队伍的。
但田虎不听啊!他才是老大,邬梨也没办法跟他硬来。
“爹,那不怪您,这一切都是田虎的错!”
琼英对邬梨摇了摇头,然后转身看向了任原:
“寨主!琼英求您一件事儿!”
“说吧孩子。”
“我知道寨主是好人,所以恳请寨主出兵,攻打田虎,为我亲爹亲娘报仇!”
琼英说完,冲着任原磕头,张清赶紧上去,给她扶了起来。
“徒儿,你这是干什么?山寨管天下不平事,你这事情有冤屈,山寨自然会管,你这磕头岂不成了强求寨主吗?”
张清一边对琼英说,一边冲着任原抱拳:
“哥哥,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琼英是我徒弟,那她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她家人被田虎所害,那我这个当师傅的,就应该替她讨个公道。”
“所以我请哥哥允许我带本部人马前往河北,为我徒儿讨个公道。”
任原看着张清这样子,也是笑了。
张清啊张清,真的是,沉不住气啊!
“张清兄弟,放心吧,田虎的辽人援军,应该被打退了,再过不久,他河北的势力应该是保不住了,我给你一个将令,到时候你和呼延灼兄弟一起,到军师猜想的田虎逃跑路线上堵他。”
“只要抓到田虎,那他就随你处置……”
PS:明天作者博士答辩,所以今天和明天都要认真准备,一更3000字送上,兄弟们理解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