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说?下官好不容易收个徒弟,陛下自然会应允。”叶叙安边往院外走边道。
沈流云眉头一紧
罢了,既然姑姑都不阻挠,他多说无益。那位宋姑娘小小年纪才情出众,想来是个聪明的,继承国师衣钵,能学到七八分便可。
出了忠思门,叶叙安刚要往右走,就被沈流云一把拉住,“国师,您是多年没回京,连路都忘了?这边才是去尚仪局的路。”
他指了指左边,眼神戏谑。
叶叙安淡定指了指右边,回道:“没错,是走这边,下官得先回府沐浴更衣,穿身好看的衣裳再去。”
“……”沈流云呆愣,以前都不知国师有这么在乎形象。
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向来沉稳持重的晋王世子忍不住长叹了口气。
…………
司籍司的院落安静,今日事务较少,女使们难得清闲,都在屋里休息。
院子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
宋令仪小心翼翼地张望一阵,确认苏司籍不在,才迈进院子。
就在她马上踏进屋舍时,身后传来一声请咳:“咳咳!”
宋令仪身躯一僵,缓缓转身
苏司籍不知何时站在院子里,神出鬼没的。
“让你去送个书,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宋令仪眨了眨眼,看出苏司籍并未生气,立马软下语气:“大人,下官许久未见洛学士了,甚是想念,就留下说了会儿话。”
“也就洛学士性子温和,才能容你胡来。”苏司籍嗔怪道。
宋令仪连忙上前挽住苏司籍,“洛学士才不会怪我,今日洛学士还夸您公正严明呢。”
“是吗?那我若不罚你,岂不对不起这四个字?”苏司籍悠悠道。
“……”宋令仪暗悔,可怜兮兮地撒娇,“那能不能别罚抄书呀,下官上次抄完,手都疼了。”
苏司籍轻轻敲了敲她额头,“鬼机灵……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宋令仪兴高采烈,“谢谢司籍!”一溜烟跑进屋舍,生怕苏司籍后悔。
…………
翌日清早,孟尚仪来了司籍司,神情严肃召苏司籍去商议事情,一去就是半个时辰。
苏司籍回来时,宋令仪还在慢慢悠悠地记录新收纳的经籍名册,活儿没干完就直接将她叫到了议事的正厅。
正厅内只她二人,气氛有些凝重
宋令仪不明所以,“大人是有何事找我啊?”
原本背对而立的苏司籍忽地转身,正色问:“你昨日除了去内文学馆,还去了哪儿?”
“没去哪儿啊。”宋令仪弱弱道。
苏司籍观察片刻,见她不像说谎的样子,“方才孟尚仪召我去尚仪局正厅,叶国师也在。”
叶国师?昨天千步道上的那位大人,他找孟尚仪和苏司籍不会是真要收她为徒吧。还以为昨日拒绝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呢。
苏司籍很快肯定了她的想法,直白问道:“叶国师想收你为徒,你作何打算?”
宋令仪垂眸思索,昨日洛学士的话还历历在耳,她若不往上爬,便只能任人鱼肉。
“下官自是愿意的。”
苏司籍闻言,眉头紧皱。成为国师的弟子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遇,但同样代表了风险。朝中党派之争持续已久,叶国师突然回京,少不得被各方势力拉拢。叶国师本人德高望重,对那群人的讨好拉拢可以视而不见,可宋令仪资历尚浅,怕会成为众矢之的。
可这是他人的选择,她也不好干预,“你要想清楚,尚仪局掌籍与国师弟子不同。人在天地伟力、日月轮转、朝代更迭这些事之前,实在太渺小。叶国师能够勘破天象、推演世事变更,于大梁百姓,乃至群臣而言,无异于是半个神仙的存在。”
苏司籍继续道:“叶国师志不在朝堂,收个徒弟,无非是想把朝堂之事推卸出去,你才多大,经历过多少?有把握承载那么多期望吗?”
……
宋令仪默然
苏司籍问完后,心里也有些懊恼,她的本意不是想逼宋令仪退缩,只是想让其三思而后行。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了国师弟子,将来遇到的困难肯定比一个八品掌籍要多。
对于叶国师,她还是相当敬重的,趁热打铁讲起了叶国师的陈年旧事:“想当年,陛下还是公主时,叶国师初到长安的第一支卦便算准北伐之战会在立冬前大捷。先太子与晋王亲自登门请叶国师做门客,都被他一一拒绝,选择和陛下共赴南廷,世人大惊,都认为他是自知江郎才尽,能力不足,才拒绝先太子。”
“没想到,不过一年,朝堂风云变幻,先太子战死沙场,陛下登基称帝。”
宋令仪惊愕。这叶叙安当真是有本事,谁能料到最后会是公主登基呢,哪怕是先帝都不曾动过这个念头。
苏司籍拍了拍她的肩膀,叹道:“你若想清楚了,便去吧,只是今后要更谨慎一些。”
“……多谢大人提点。”
“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正厅的门打开
门外偷听的阮典籍一个不察,扑了进来,摔了个脸着地。
“哎哟——”
宋令仪在后面捂着嘴巴,忍俊不禁
苏司籍厉声道:“阮典籍,你这是又偷懒了?”
阮典籍吐了吐舌头,尴尬道:“大人……我没有,我过来只是想跟您商量个事,无意偷听的……”越说越小声。
苏司籍乜了她一眼:“回来再收拾你。”
宋令仪跟在苏司籍后面,与阮典籍擦肩而过时,被她轻轻拍了拍,“令仪,别担心,苏司籍为人老成,想得太多,才会那么严厉。年纪小又如何,脑子够用不就行了,你肯定能继承国师衣钵的!”
阮典籍的声音虽小,却给了宋令仪极大的鼓励
“嗯!”宋令仪笑容灿烂
二人悄悄在背后击掌
“还不快些!”苏司籍头也不回地催促。
宋令仪赶忙跟上。
尚仪局的正厅内,尚仪局正六品以上的十位女官俱在。
尚仪局的最高领导孟尚仪,脊背挺直,面容严肃,正襟危坐于右首位。
而坐在主位的叶叙安,姿态闲散,完全不像一个客人。昨日说要回去沐浴更衣,今日穿的衣服确实要庄重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