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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8章 祸!
    县城里的居民,不种田,也不靠天吃饭。

    他们都有自己的生计。

    但,田是根本啊。

    田里绝收了,夏收的时候,就收不上粮。

    没有粮,城里的粮铺,也变不出来。

    粮铺断了粮,城中的百姓,拿着钱都买不到,也只能断顿!

    当然,这个需要一个过程,不会立刻就引发危机。

    毕竟,不管是粮铺也好,还是百姓也罢,都会有些存货。

    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真的一粒粮都没有。

    但,城外遭了灾,靠天吃饭的农户们没了活路,他们就会逃难。

    而最近的县城,就是难民们第一个目标。

    一两个难民还好,兴许城里的富户、贵人们,有悲悯心,还愿意舍粮舍粥。

    可若是难民成群结队,形成了难民潮,就是县令也吃不消啊。

    聪明些的县令,会开仓赈灾,安抚难民,并想办法地把人劝回原籍。

    可蠢笨的,或是贪心的县令,舍不得官仓里的粮食,更怕难民闹事,便会直接关闭城门。

    成群的难民被挡在了城池外面,他们若是还有力气,兴许会继续往下一个城池而去。

    可若是他们已经到了穷弩之末,再有一两个领头者,难民立刻就能变成乱民。

    到时候,他们想办法突破城门,城里的人都会遭殃。

    轻则破家,重则灭门啊!

    这不是杞人忧天,更不是胡乱脑补,而都是曾经真切发生过的。

    或许几十年前,或许一两百年前,就有过类似的祸事。

    哪怕是在太平盛世,遭了天灾,也有“官逼民反”的惨案。

    百姓们都不用听别人说,自家的祖辈,甚至是自己,就曾经经历过!

    “……老天爷啊,你这到底是要哪样?”

    “半年不下雨,好不容易求来了雨,眼瞅着就能夏收了,就、就又闹起了蝗灾?”

    县城内,无数人躲在自家,望着窗户上黑漆漆的一片,还有四周响起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忍不住的哀叹、控诉。

    “咱们县,不会都这样吧?”

    “若是全都遭了灾,那、那——”咱们在城里,也会没了活路啊。

    “或许还有逃过一劫的,或许——”没有!

    无数人担忧着,祈祷着。

    他们都有着最朴素的想法——活下去。

    哪怕只有一条活路呢,好歹也别被堵死了。

    ……

    县衙。

    大盛的地方官衙,都是采取的前衙后院的布局。

    前面是办公的衙门,后面则是县令及其家眷居住的院落。

    此地的县令,就住在后院。

    蝗虫过境的时候,县令及其家人也都慌忙躲进了屋子里。

    听着门、窗户、屋顶等传来的响动,都不用看,就知道外面的蝗灾很是严重。

    “完了!都完了!”

    县令绝望的瘫坐在椅子上,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妻子,也读过些书,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内宅妇人。

    见夫君这般颓然,她想了想,低声道:“事不至此!郎君,城外的庄稼毁了,县衙官仓里,应该还有些存粮——”

    省一省,总能活下来。

    普通百姓或许无法全部顾及,但,县衙上下,还不至于饿死啊。

    “不!不是只有这一桩祸事!”

    县令大概是真的急了,又有满肚子的担心与恐惧。

    他很想找个人倾吐一二,不管这人适不适合听,更不管这人听得懂、听不懂。

    “还有河州的节度使啊!”

    “他们早就向我下发了征缴夏粮的文书,半个月后,就会派兵来运粮!”

    “原想着,今年虽然干旱,粮食注定要歉收,但好歹会有些收成。”

    “等夏粮入库,我再找本地的几家富户、粮商等凑一凑,应该能够勉强凑够军粮。”

    “可现在……一场蝗灾,毁了,地里的粮食全都毁了!”

    “军粮怎么办?那些兵汉可不是讲道理的人。”

    “若是他们野性上来,直接在县里打砸劫掠……”

    不说百姓们受苦了,就是豪族、县令等也要吃亏。

    一个弄不好啊,他们这个小小的县城,就要成为一片废墟呢。

    “河州?我们隶属于中州啊!河州的节度使,凭什么向我们征缴军粮?”

    县令娘子虽然知道一些外面的事儿,可也不是什么都懂。

    比如当下的局势,她就不十分明白。

    县令叹了口气,“我们确实是隶属于中州。但中州没有兵!”

    没有军阀,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的一方面是,没有军阀,就不会有乱兵,有征兵、征粮等任务。

    而坏的一方面则是,没有军阀,没有兵,也就没有保护。

    中州的州府还好,那里有知府,有一定的人马,能够保护州府一地的平安。

    但其他的县城,尤其是距离州府远,而距离其他州郡近的县城,就比较悲惨了。

    得不到州府的庇护,却还要遭受临近州郡军阀的盘剥。

    过去一年里,这座小小的县城,就经历了好几次的“借粮”、“借钱”。

    县衙的官仓,商贾、富户们的粮仓,也都被剥了一层又一层啊。

    大家都期盼着今年的夏粮,有了新粮,填了河州军阀的胃口,他们这个小县,还能苟延残喘。

    如今——

    “蝗虫过境,夏粮绝产!”

    “郎君,这、这可怎么办?”

    “那些粗鄙野蛮的军汉,不会、不会为难你吧?”

    县令娘子终于听懂了县令的解释,她也跟着惊慌起来。

    “为难?”

    呵呵,如果只是简单的为难,县令也能做到唾面自干。

    怕就怕,人家根本不会骂他,而是要、要他的命啊。

    “娘子,是我对不住你!你本是利州的贵女,下嫁我一介寒门,又跟着我在偏远小城吃苦。”

    “如今更是要面临性命之忧、灭门之祸……”

    县令发泄完,内心的恐惧减少了,愧疚却多了起来。

    他轻轻拉住妻子的手,深情而认真,“娘子,事到如此,我们必须早做打算。”

    “我,身为一地之父母,不能在危难关头,弃百姓于不顾。”

    “然则,我亦是凡人,我已有私心。娘子无辜,稚子更无辜!”

    “娘子,你、你这就去收拾,等明日一早,我就命人护送你和孩子回利州!”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利州,好歹能谋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