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一别,尉迟昱的身影便再也没有在苏浅浅的门诊室门外出现过。
苏浅浅时常会在闲暇之余,望向门外那条熟悉的走廊。
很矛盾。
他在时,她烦,他突然不来了,她又有些不适应了。
*
门诊大楼的对面,是巍峨的住院大楼。
尉迟昱静静地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阳光透过轻柔的窗帘,斑驳地洒在他的脸上,为他那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增添了几分柔和的暖意。
病房的窗户恰好对着苏浅浅的诊室,每天,他都会静静地凝视着那个方向,仿佛能从那里汲取到一丝力量,支撑他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化疗的副作用让尉迟昱的身体日渐消瘦,头发也几乎掉光,但他的眼神却依然坚定而深邃。
每当他看到苏浅浅忙碌的身影在诊室中穿梭,他的心中总会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
他不怕死,但如果可以,他想活久一点。
即便只是远远看她一眼,也好。
*
苏浅浅得知尉迟昱患癌且就在自己上班的江氏医院治疗,纯属是巧合。
她是在来看望因为体内有颗良性肿瘤而刚做完切除手术的任初薇的路上,路过尉迟昱所在的病房,不小心撞见了正准备上洗手间的尉迟昱。
男人身穿蓝条纹病服,面容憔悴,仿佛一朵凋零的花。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曾经充满生机的脸庞此刻显得如此疲惫不堪。
那双曾经深邃明亮的眼睛,此刻却深陷在眼窝之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他的唇色暗淡,干燥得仿佛一片枯萎的树叶,微微颤动着,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痛苦。
他的身躯也变得清瘦了许多,曾经那挺拔的脊梁此刻却佝偻着,仿佛无法承受生命的重压。
他的手臂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青筋暴起,显得异常刺眼。
苏浅浅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震惊和心痛。
“你——”
尉迟昱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刻,以这样的姿态被苏浅浅撞见。他瞬间感到一阵尴尬和无力,下意识地转过身去,不想让苏浅浅看到他那副虚弱的模样。苏浅浅的声音带着颤抖,她问道:“你这是……得的什么病?”
尉迟昱沉默了一会儿,他知道瞒不住了,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
他望向窗外,眼神空洞而深邃,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胃癌——”
“晚期。”又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的沉重。
胃癌、晚期,这两个词在苏浅浅的脑海中回荡。
胃癌不是什么稀有的癌症。
相反,胃癌是全国发病率极高的一种疾病。
以前是老年人居多,只不过如今越来越年轻化了。
这跟作息饮食相关。
过去,尉迟昱为了生活,常常以泡面果腹,长此以往,他的胃早已不堪重负。
他的胃病,严重到令人担忧。
自从两人交往后,她总是不厌其烦地为他准备各种养胃的食材,亲眼看着他一一吃下,才肯罢休。
可谁曾想到,短短几年的光景,他竟然会患上胃癌。
“明知自己有胃病,还不注意养生,尉迟昱,你怎么能够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苏浅浅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心中的情感如同翻涌的波涛,既有对他身体状况的心疼与担忧,也有对他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愤怒与无奈。
尽管心中充满了对他的怨恨和愤怒,尽管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可苏浅浅却从未动过一丝报复的念头,更别提那些极端的想法,比如希望他消逝在人间。
无论他们的关系如何变迁,她都默默地祈祷着,希望他能在这个世界上好好地活下去。
因为他的父亲,他从小就承载了太多本不属于他的沉重。
他本应该在余生的岁月里,尽享那份难得的安宁与幸福。
然而,命运却如此不公,为何会让他罹患癌症呢?
这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他才三十多岁啊。
苏浅浅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握住,然后又狠狠地撕裂开来。
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崩塌。
她无助地蹲下身子,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仿佛这样能给自己带来一丝安慰。
泪水无声地滑落,湿润了她的脸颊。
她不想哭泣,不想让自己显得如此在意他,但内心的悲痛却像洪水猛兽一般,无法遏制。
她接受不了尉迟昱患癌的残酷事实,也看不得他如今被病痛折磨的几乎不成人形的惨状。
她的心,仿佛被锐利的刀片一次次割裂,痛得无法呼吸。
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承受。
身后传来的啜泣声,让尉迟昱艰难地转过身来。
他看见苏浅浅蹲在地上,崩溃地哭泣着,仿佛患病的是她自己一般。
看着她如此痛苦,尉迟昱的心也如同被密集的蜂群蜇咬,疼痛难当。
虽然她还在意他,这让他感到一丝欣慰,但看到她因为自己而哭得如此伤心,他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痛苦。
为了报仇,他利用了她的感情。
可即便如此,在得知他患癌后,她依然哭得如此伤心,如此绝望。
她,实在是太善良了。
他轻轻蹲下身,宛如一位骑士守护着他心中的公主。
他抬手,轻柔而细心地为她拂去脸上的泪痕,仿佛是在拭去她心中的伤痛。
“别哭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一阵温暖的春风,轻轻吹拂着她脆弱的心灵。
“人固有一死,这是生命的定律,无法逃避。”他继续安慰她,“你是医生,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个道理。生死轮回,是自然的规律,我们无法改变。”
她抬头看着他,眼中闪烁着泪光。
怎么接受,如何接受?
苏浅浅望着他那略显清瘦的脸庞,每一口呼吸都仿佛带着刀割般的疼痛。
她颤抖地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他的面颊,“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自己,把我好不容易调理好的身体弄成这副模样?”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任由她的掌心贴着他的脸颊,“对不起,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