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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父皇又不是五铢钱
    东莱候神的事已经过去了有一段时间。

    刘据没想到刘彻居然还记得这件小事,毕竟当初绝大多数的“仙术”,他都已经命李广利用“下乡巡演”的方式进行了自爆。

    虽然并未完全将“仙术”的秘密公之于众,但至少澄清了所谓的“仙术”不过是障眼法的本质。

    加之回来之后,刘彻就召见了李广利,必是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真相才对。

    不过话说回来。

    貌似整件事中,唯一没有解密的就只有替公孙卿驱除邪祟的事情,这件事除了刘据自己之外,还真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这就难怪刘彻始终惦记。

    好在刘据并不希望刘彻继续在求仙问鬼的事情上劳民伤财,因此也压根就没有在其面前装神弄鬼的想法。

    于是面对这个问题,刘据不答反问:

    “父皇,你觉得这世上恨你的人多么?”

    “……”

    听到这话,刘彻心里立刻又不舒服了起来,虚着眼睛看向这个逆子。

    “谁也不是五铢钱,不可能人人都喜欢。”

    刘据接着又自顾自的说道,

    “何况父皇还是万众瞩目的九五之尊,是开辟新法、文治武功的雄主,父皇的一道诏令便可以造福千万人,也同样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绝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感恩戴德。”

    “因此父皇一定是这世上受到拥戴最多的人,也同样是这世上受到憎恨最多的人。”

    “那么,父皇也必定是这世上受到巫蛊诅咒最多的人。”

    听到这里,刘彻已经感受到了严重冒犯,甚至感觉背后凉飕飕的,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怒意,冷声斥道:

    “逆子,你究竟想说什么?”

    “儿臣只是想告诉父皇,儿臣不相信巫蛊诅咒,若巫蛊诅咒真有作用,还要我大汉军队手中的强弩做什么,还耗费巨资养马做什么,还挖矿冶铁铸造兵器做什么,难道是因为我大汉没有木头,刻不出木偶小人,还是因为我大汉没有文字,写不出恶毒的咒语?”

    刘据正色说道,

    “父皇心中其实比儿臣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否则父皇养了一干方士巫师,为何从未将其安置于朝堂之上重用,命其参与政事、军事,命其施术咒杀敌军?”

    “……”

    刘彻不禁陷入了沉默。

    他的确知道,传闻胡人巫师最擅长巫蛊诅咒,匈奴也是胡人。

    此前他屡次发兵征伐匈奴,不知有多少匈奴人死于汉军刀下,那么憎恨他的匈奴人必是难以估量,匈奴的巫师也必是每日都在使用巫蛊诅咒于他。

    可那又如何?

    如今距离漠北之战都已经过去了多年,他还不是一样无病无灾,活的好好的么?

    “因此父皇方才问儿臣,儿臣是否能够看见巫蛊诅咒,是否能够自行将其驱除。”

    刘据继续说道,

    “儿臣的答案是,儿臣根本不相信所谓的巫蛊诅咒。”

    “又何来看见,谈何驱除?”

    这番话也算是在提前给刘彻种草,要是他也不再相信巫蛊诅咒,那么晚年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再出现巫蛊之祸了。

    当然,该防范的人和事也还是要防范。

    毕竟就算刘彻不相信巫蛊诅咒真有什么作用,被查出诅咒的行为,那也是大不敬之罪,同样不是小事。

    “那在公孙卿祖宅驱除邪祟的事情……”

    刘彻沉默了片刻,又看着刘据问道。

    “也是照样假的,是儿臣耍出来的唬人把戏,根本没有什么邪祟。”

    刘据露出淡淡的笑容:

    “父皇还记得南越国进献的宝鼎香吧,只需将宝鼎香煮成水,再用盐卤水浸泡白帛,两者相遇便会变为红色,血手印就是这么变出来的。”

    “还有那烧不断的麻绳,也是在盐卤水中泡过,再晾干就成了。”

    “父皇若是感兴趣,可以亲自尝试一番。”

    “这……是何缘故?”

    刘彻显然不太能够理解这个问题。

    不过霍光此前给他送回来的奏疏上提到了不少细节,比如刘据在拍出血手印之前,的确用水囊中的黄色液体浸湿了手掌……倒是完全对得上。

    “正如慈石有阴阳两极一样,这世上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不过是特性使然罢了。”

    刘据的化学水平有限,还真无法给刘彻解释其中的原理。

    不过就算他能够解释,刘彻也未必听得明白,毕竟这可是两千多年的代沟,真要解释起来肯定比从盘古开天辟地开始讲人类发展史都难。

    “……”

    刘彻倒也并未执着于此,只是看着刘据的眼睛,片刻之后忽然又板起脸来问了一個思路清奇的问题:

    “朕很好奇,宝鼎香既是南越国进献给朕的东西,你为何会有?”

    “啊?”

    刘据不由一怔,心虚的同时脑子飞速旋转。

    这个问题若是回答不好,帮他偷出宝鼎香的苏文没准儿也会因此暴露,那可是会死人的……

    好在他的反应也很快,仅是两个呼吸便想到了无懈可击的说辞:

    “当初儿臣镇抚南越国的时候,见到此香甚是喜欢,于是便带回了一些,此物的特性也是返程途中意外发现。”

    “真的?”

    “自是真的,难道父皇认为儿臣有胆窃取他国进献给父皇的东西?”

    “旁人的确没这个胆子,不过你这逆子不仅有,而且很大。”

    “儿臣冤枉啊父皇!”

    刘据只有大声叫屈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行了,聒噪。”

    刘彻故作不耐的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朕有些倦了。”

    “儿臣告退……”

    刘据心知这事已经算蒙混过去了,也不再继续装腔作势,施了一礼向外退去。

    只是转身的时候,余光无意瞄见刘彻那放于案几之下的脚,正在很不安分的轻轻晃动……

    如此待刘据出门之后。

    刘彻的嘴角瞬间就弯了起来。

    安心了!

    彻彻底底的安心了!

    朕就知道都是假的,这逆子怎么可能掌握仙术,不过都是些掩人耳目的奇淫巧技罢了,上不得台面!

    不过这逆子也的确是有些小聪明,装神弄鬼的手段竟比那些方士巫师还要专业……

    心中想着这些。

    “苏文!”

    刘彻忽然向殿外喝了一声。

    “奴婢在。”

    苏文一路小跑着来到刘彻面前,躬身待命。

    “去把南越国给朕进献的宝鼎香取来,还有白帛,还有盐卤水,速去!”

    ……

    几个时辰后,椒房殿。

    “恭迎陛下。”

    刘彻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忽然到来,倒叫卫子夫有些措手不及,连配饰都没戴齐便出来迎接。

    “不必多礼。”

    刘彻很随意的摆了摆手,却目光深邃、声音低沉的道,

    “子夫,你近一年多来是否感觉事事不顺,尤其是刘据的变化更是大到出奇,你可知这是为何?”

    “呃……陛下,是不是据儿又做了什么错事?”

    卫子夫愣了一下,当即咬牙骂道,

    “陛下息怒,妾身这便将这逆子召来椒房殿好生教训,教他给陛下跪下赔罪!”

    “那倒没有,伱就说朕方才说的准不准吧?”

    “准倒是准……”

    “准就是了,你想不想知道这是为何?”

    “请……陛下明示。”

    卫子夫心里已经开始犯起了迷糊,总觉得刘彻今日不太正常,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正常……

    是了,是他的状态!

    感觉比平时少了几分威严,又多了几分故作神秘。

    然后她就听刘彻说道:

    “那是因为你这椒房殿不干净,殿里有邪祟在吸取你和刘据的运势,朕亲自来给你驱除邪祟……”

    ……

    博望苑。

    “殿下,人都在这里了。”

    丞相赵周又亲自给刘据送来了几个名叫赵过的人,立于一旁等待刘据的查验。

    最近这半个月以来,他和民曹官员陆续送来了不下数十人,可惜经过刘据的查验之后,已经全部被排除,没有一个是他要找的赵过。

    “赵丞相辛苦了。”

    刘据谢过赵周之后,在这几个人身上扫了一眼。

    其中一个老者如今年纪已经不小,就算能够勉强活到二十三年之后也不可能再蹦跶了,更不要说主持兴农之事,直接排除。

    还有一个女子,也可以直接排除。

    接下来就剩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一个二十左右的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流着鼻涕泡的小男孩。

    刘据先看向壮年男子:“壮士,你是做什么的?”

    “草民家中世代都是卖狗肉的屠夫。”

    排除!

    “你呢?”

    刘据又看向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的礼数倒是十分周全,一看就出自大户人家,只是声音极度缺乏阳刚之气:

    “回殿下的话,草民自幼便是甘亭赵府赵公子的伴读……”

    娈童啊,连这姓氏八成都是主家赐的,排除!

    刘据最后看向小男孩。

    还未开口那小男孩已经畏惧的缩进了已经被刘据排除的女子怀中,女子也是连忙惶恐的小声道:

    “殿下恕罪,孺子不懂事,草民家中只是编竹的小贩……”

    基本也可以排除了。

    这种小贩极少拥有田地,况且年纪也太小了,就算真是他要找的赵过,如今也绝不可能派上用场,总不能从现在开始养成吧?

    好了。

    已经全部查验完毕,又是做了无用功的一天。

    刘据无奈的摇了摇头,让季平发了些盘缠将这些人送走,才又来到赵周身旁:

    “赵丞相,京畿地区是不是已经找的差不多了?”

    “基本已经快查完了,殿下是否还要继续在三辅地区寻找?”

    赵周微微躬身,全然不在刘据面前提及自己家中那个已经被他优先排除在外的逆子,免得家丑外扬。

    正说着话的时候。

    最近依旧早出晚归的卫伉刚好从外面回来,见到赵周略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来到刘据面前说道:

    “殿下近日不是正在寻找一个叫赵过的人么?”

    “我侥幸查到了一个消息,赵丞相的次子也叫赵过,现年二十有三,因不读五经,不习六艺,赵丞相为了罚他,未将他举荐为郎。”

    “据我所知,殿下应该还未见过此人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