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怎么了?”
我刚刚差点从过去中抽不出来,也从电话中抽不出来。人的侥幸心理……在亲情这一条道上从来就不会真正完全磨灭。
大家都觉得我冷漠,我可以断掉一切。曾经我也那么以为,可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只是有儿子在我身边,有王伟陪在身边,我不想花太多精力纠结于此,人生而不全,我应该抓住眼前的幸福,并且完全的珍惜拼命经营。
我把儿子搂在怀里,让他靠着我的腰,轻柔他的头。
只说了一句“妈妈没事”后,以和儿子互动的这种方式无声将自己刚刚沉浸进去的糟糕透顶情绪一点一点从体内排出去。
“怎么了?怎么都在这站着?!”
王伟从门店出来,身上还戴着围裙,但已经准备把门关了。
“等等。”
我叫住他。
在彻底关上门的前一刻。
他有些愣神,问:“有东西落在里面了?”
我自顾自的在他面前踮着脚尖把围裙从他头顶撤下来。
他有感觉后也埋着头方便我取。
我从门缝隙中用手丢进去,虽然没有丢得很到位,但是好歹围裙是瘫在桌面上的。
王伟在旁侧啜笑。
我倪他:“干嘛?好歹也是三分球命中,又没有掉在地上!”
“是。”他把我往怀里一搂,唇贴在我耳边:“我带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不命中?”
这话有深意。
只是碍于孩子在我们面前都没有往下细说。我用手肘抵了一下他下腹。
“走了,回家。”
王伟主动提出回家,儿子出来时已经背上他的小书包,只需锁门就行。
王伟单手就能搞定。
“你不确定一下?”
“我完全相信我自己。我说锁好了,就是锁好了。”
他很自信。
我俩相视一笑,回家的路途中,我还和他们俩说最近没怎么运动,吃的也多,好像有些胖了,整个人不由的有些焦虑。
王伟提出散步消食的建议。
儿子也十分赞成。
只是眼看着就到小区门口,这一进去上楼,恐怕很难再有下楼的心思。
最后我们三个人彼此相望,把儿子的书包寄放在保安室。
当然,是儿子自己去沟通的。
保安透过门窗看到我们两个人站在外面,当即点头同意。
王伟对他眼神示意道谢。
保安拍了儿子肩膀一下:“好了,就放在叔叔这儿没关系,一会儿过来取啊。”
“谢谢叔叔。”
“去吧。”
“叔叔再见。”
“好的,拜拜。”
说起来是消食,可后来走着走着又走到我之前摆摊的那一块地方……
那个位置已经有人在经营了。我还好奇,和王伟说:“居然这么快就有人做了,不知道是谁。”
“一会儿走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嘟嘴。
挽着他的手腕,三个人一同往前走。儿子率先看到什么后跑回来,忙忙慌慌和我们说。
“妈妈,咱们要不还是不过去了吧?”
儿子这话让我生疑。
怎么好端端的不过去了,难道那个摊位上的人我们认识?
而这时我们已经来到视角开阔区域。我一个扭头间正好看到在摊位上愁眉苦脸的邓娟~~
当下心头狠狠一震!
“是她!”
王伟自然也看见了,不过他也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并没有因此而大为震撼。
我紧了紧他的手臂。
“怎么会是她呢?当时把这个摊位转让出去的时候也不是她来的呀?难道……”
后来的交接问题是王伟过来的,当时我在忙店面,再加上这边钱本来就不多,也就没过问。
但我知道是个男人联系的。
该不会是她和人家有什么……?
亦或者就是她老公之类的?
王伟表示不清楚,跟我说:“管这么多干嘛?你现在也不干这个了,呐,她生意都没有,根本不值得你挂在心上。”
我倪他。
“我不是把她挂在心上,她配吗?”我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个事儿有点儿太恶心而已。本来就是她故意在我的摊位上使坏,我们才……”
王伟的目光注视着我。
不用说我都知道他的意思。
“好吧。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没有她捣乱,我们也不可能顺利租下一家不错的店面,也不可能这么早迈入正途。最起码不在这儿受风雨袭击,最起码店里冬暖夏凉,也没有人敢随随便便胡作非为。”
他欣然一笑,带动着我走向别处。
“哎,你说这人生也真是奇怪啊~~有时候吧……好像总是自己跟自己在较劲,有人大胆,于是早享受生活。有人谨慎,总会在一些事情上慢一些,想走的稳一些。
但如果有什么事儿把人往前推一把,那这事儿也就顺利成了。
比如我这种人就需要事儿推着我往前走。不然就是会计较很多,会没有安全感,会……总想给自己留更多的后路,想兜里能有更多钱,让家人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你这样的做法没什么不对,只是以后要多想想自己。我当初反对,也并非只是因为这里只是一个临时小摊,也并不全都因为怕你受欺负。
更多是觉得风餐露宿的不好。”
我会心一笑。
儿子问我们能不能到前面烤个鸡腿吃?
我和王伟自然不会扫他兴,点了头。
“去吧,你和老板说烤三个鸡腿,我和你妈妈后边过来开钱。”
“好的!这就去了。爸爸妈妈,你们慢慢过来!”
“去吧去吧。”
我对着他挥挥手。
儿子跑远了,只剩下我们老两口了。我望着他莫名其妙的就笑出声。
大概他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并不戳我的心,只是问:“有这么开心吗?你是看着她这儿没生意?还是因为自己的意识打开了,为自己高兴?”
“或许这两者并不冲突?”
“我猜也是这样。”
“那你会觉得我坏吗?”
以往我从来不会在人面前问这种无知的话题。复仇就是复仇、针锋相对便是针锋相对、争个输赢,那就是争个输赢。
从不和人解释。
哪怕自己心里知道胜负心强,也不会多问一句。但我独处时,总会扪心自问:我这样会不会有点儿过于强势?会不会给自己树敌?或许不用那么强势也会有办法解决?
可最终我要把这些通通否定掉。
软弱给谁看?
软弱就不树敌了吗?
处处让着别人,就一定能得到平静?一定能得到好报吗?
除了强势没有更好的办法能在最快的时间里解决事情。
唯有主动权在我自己手上,我才能保证我的生活圈子相对的平静和安稳。
因为我不会主动攻击人,却也不想被人轻而易举就敢攻击。
一路走来,有人说我强势,有人说我就是个大坏蛋。
我不承认。
也不否认。
我只是好奇,我有些做法在外人眼中会是怎样?所以我问了王伟。
他沉了口气。
我推了推他手臂,追着他问:“干嘛呀?这个问题就这么难回答吗?好歹,我们马上就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我好我坏,可全都跟你有关哟~~”
他被我逗得一笑。
然后原地驻足站定,转身对着我,我依旧环着他的手腕,迎接着他的目光。
我俩脸上、神色之中全都是一片和谐愉悦色彩。
“人之初性本恶,你有这种想法也不代表有错,很多时候我们常常觉得,因为某些事儿而讨厌一个人,憎恨一个人,希望对方得到报应,希望她争夺过去得不到一个好结果,希望欺负过我们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这有什么错?本身没错。如果这能让当事人消气,能让事情得到平息,那就大大方方的恨就好了。
可是烟儿,这些道理你都懂,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想告诉你的是。”说到这儿他短暂停顿,神色尽显温柔,用另一只手将我的头发顺到耳后去,最后扣着我的脖子,大拇指摩擦着我的耳朵说:“不要因为这些恨让自己迷失方向,打扰自己的生活轨道太久,人生命有限,应该以正能量的形式多把心思放在正确的人生轨道上。
这也就是我们平常最喜欢说的取与舍。
没必要的人,弃之,不恨之。”
我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他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服装,没有奢侈品武装,没有一件像样的饰品。
可他挺直腰杆站在这儿就让人觉得舒适安心。
明明他是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曾经我以为他自私、和我一样都为利所驱。
哪怕至今为止我还是觉得他依旧不被万物倾倒,会为自己的利益主动出击,也不会为弱势让路。
可他就是一身正气,一身正派。
曾经,我还在想我和他之间的关系是因为什么?
报恩?
除他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
亦或者是独属于人之间一种特殊的依赖?
总之在我的认知范围中是很复杂百变的。我心里有一种隐隐的感觉,我知道该是那种感觉指引着我靠近他、专一的选择他。可我时常说不出那种感觉是什么。
直到现在这一刻我才终于明白,我倾倒的是他这个人,他整个人。
他的价值观。
他的人生观。
他鲜活的七情六欲。
可最终他依旧会用他的理智将这些七情六欲转化成最合适最有利于他的那条路。
这种人是生活的掌舵者。
是人生最好的导师。
他亦然亦步亦趋在走着,不会事事周全,或许还有别的损失和变动。
可我愿意把全部的自己交给他。
我紧捏他手臂,却还是觉得不够,想靠近他,想整个人挨着他,黏着他。
于是我就这么迎上去紧抱着他。
头靠在他胸膛,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他的心跳。
“王伟,谢谢你为我解答。你这个答案是我至今为止听到过最好,最能让人释怀的答案。
你现在是站在你的角度看我的问题。我明白,我也欣然接受。我很早就想过这些问题,只是好像与世人格格不入,得不到认可的感觉就像没有出入口能出来。是你把我拉出来了。
这些话也同样是我要和你说的。人生命有限,我们多在乎在乎我们的。至于想在乎的,就去做,就去干,不要想结果,那样总是觉得对不住自己而导致心有不甘。
想做就心甘情愿的去做。”
这段时间他频繁和那边打电话,交谈。我其实能感觉出来他想在短时间内以一种更快速的方法找到他的姐姐。
或许他会跟那边妥协,利用那边的人脉和资源。
我把听到他谈话的内容和他说了,但实际上我刚刚所想的只是最简单的那一部分。
他还和我说了另外一个更可怕的事儿。
他说,那天没接到我的电话并不是什么意外,而是人为所致。
我当时整个人被震懵了。颤抖着手和下巴问他:“你……你说什么?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那边的继承人不止一个。
也就意味着事儿并不简单。
可我没想到居然会像电视上所演出来的夺嫡桥段一样,真有人为了钱财不择手段,真有人为了权利和资源不惜违法犯法!
“烟儿,别着急,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们的,不会让你们受伤。”
“可是……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你有危险,王伟,事情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们要怎么办呢?”
“只要我和她有血缘关系,这就是迟早的一步。”
是啊。
怪不得这么久他没跟我说,也真是不好开口,说了我也无济于事。
他再次把我紧紧搂在怀里,轻拍我后背,安抚着我:“就算不是他们,也会碰到别的困难和危险。烟儿,你别怕。
之前的事儿他们只是想给我一个警醒,想让我认清自己,叫我别插手而已。
只要我不插手就不会有事。”
我真的佩服游琴。明明深知豪门危险,就是一潭深水,而王伟没有得到任何利益,却偏偏被她拽入其中。
何等残酷?
毫无人性。
“可是,你真的能做到不插手吗?”
这才是我最担心、最疑虑的问题。
他沉默好几秒后缓缓开口:“不会。”
他说:“现在全世界只有三个人能叫我奋不顾身,你和孩子,还有我姐。除此之外,毫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