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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方小将的排面
    9月10日,火车站上空,乌云滚滚。

    龚樰这是第二次来到星城,上一回是自己一个人,这一回多了一个人,魏综万。

    一老一少,彼此关照,关系很是融洽。

    沪市人艺的演员,拥有着丰富的表演经验,一路上,龚樰不停地请教演技上的问题,受益匪浅,但仍然有个大问题,萦绕在心头。

    “魏老师,您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演员摆脱’演什么都像自己‘,像方老师的表演艺术理论说的,真正地做到‘演什么像什么’?”

    “这个,我还真没法回答你。”

    魏综万摇头,“毕竟,话剧和电影终究是不一样的,我这是头一回演电影,严格来讲,你才是老师,我该是学生,我得向你请教。”

    “这怎么可能,我哪能教您呢?”

    龚樰摆了摆手。

    “学无前后,达者为师。”

    魏综万道:“我听说方老师也会在剧组,依我看,你这個怎么解决‘演什么都像自己’的问题,恐怕没有比方老师更合适的老师了。”

    “方老师……”

    龚樰点了下头,在嘴里念了几遍。

    两人走出出口处,在人群之中,找到了郭保昌的身影,就见旁边还站着章艺谋。

    “你们一路上辛苦了。”

    郭保昌把章艺谋介绍给他们认识。

    当听到这位是《那山那人那狗》的摄影,又听到青年摄制组,龚樰和魏综万为之一惊。

    龚樰虽然在上影厂里听过小道消息,郭保昌在电话里也做了说明,但依然不敢相信。

    桂西厂真的把《那山那人那狗》这部重要的电影,交给了几个刚毕业的北电大学生。

    如果放在上影厂,他们根本就没有独立拍片的机会,必须老老实实地从助手做起。

    “这一切,说来话长。”

    郭保昌道:“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路上可以给你们讲讲,这都要从方老师开始说起。”

    “方老师?”

    龚樰问到他现在到湘南了吗。

    “前晚就到了,也住在湘南厂的招待所。”

    郭保昌说方言本来打算来车站接人,没想到他的朋友突然到访,不得不放弃。

    龚樰跟着他们,来到一辆吉普车面前。

    “这车是湘南厂借的。”

    郭保昌道:“还借了我们解放牌的卡车。”

    魏综万感慨了一句,湘南电影厂可真支持兄弟单位的工作。

    “没错,不过也不全是看在兄弟单位的份上。”

    郭保昌笑了笑,没把“看在方言的面子”说出口。

    电影圈就这么大,桂西厂热情款待方言,得到《那山那人那狗》的事情,早就在全国制片厂里传开了,湘南厂自然也知道这个消息。

    哪里能错过这个泼天的富贵!

    要什么,给什么!

    给方老师的排面,必须拉满!

    ………………

    到湘南电影厂的路上,龚樰从郭保昌的口中,大致了解了青年摄制组的来龙去脉。

    既然方老师、郭保昌这么认可章艺谋他们的能力,魏综万也放下心中的疑虑。

    吉普车停在招待所,一行人从车上下来,到前台出示介绍信等证件。

    龚樰领到钥匙,走向自己的房间,这回不住在方言的隔壁,而是斜对门的位置。

    此时,房间的大门敞开着,但凡在走廊上往来的人,都能隐约地听到聊天的内容。

    聊的,基本上是文学。

    “这两天,已经有好几拨人来找方老师,全都是湘南的作家和编辑。”

    “现在在屋里的俩人,一位是《芙蓉镇》作者,古桦,还有一位,叫韩少恭,好像是当地期刊的编辑。”

    听着郭保昌的介绍,龚樰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在路过的时候,偷瞄了几眼。

    就见方言拿着搪瓷杯,喝了口水,面向韩少恭和古桦说:

    “严格地讲,如果按体裁来划分,《那山那人那狗》算作是散文。”

    “如果按类型来划分,该是湘西地域的乡土文学……”

    “至于到底算不算纯文学,只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我觉得是!”

    古桦说:“无论是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工作与家庭的矛盾,毫无疑问,都直指人本的问题。”

    韩少恭说:“我倒觉得,不管是不是纯文学,都不影响这是篇极好的,前前后后,我看了不下7次,每一次都被里面的湘西的风土民俗所吸引。”

    “少恭说到点子上了,相比于被称作‘纯文学’,我更希望称之为‘民俗风情’。”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

    “民俗风情?”

    韩少恭和古桦面面相觑,不禁惊呼。

    不远处的龚樰听到动静,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悄悄地来到门边,望了眼方言的房间。

    “不错。”

    “丛文先生和汪老都曾跟我讲过类似的话,风俗是一个民族集体创作的生活抒情诗。”

    “所以,能在《边城》和《受戒》里,感觉到很强烈的民俗风土人情的诗意……”

    方言笑道:“我的《那山那人那狗》,也是深受他们的影响。”

    韩少恭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边城》和《受戒》,一会儿想到了翠翠和傩送,一会儿想到了明海和小英子。

    作为和尚的明海,和身为少女的小英子,倾盖如故,萌生懵懂情愫,他们月下许愿,共数流萤,没有前月下的卿卿我我,没有执子之手的海誓山盟,汪曾其把这一段逾越禁忌的爱情,融入山水之中。

    “啪!”

    古桦一拍大腿,“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那山那人那狗》,跟《边城》、《受戒》有一种一脉相承的感觉,简洁明快,纡徐平淡,对风俗民情和自然景观,全是‘诗化’地描写。”

    那可不,都是一个师父教的!

    方言笑而不语。

    “我现在似乎有点明白了。”

    韩少恭道:“为什么你的那么多作品里,我最爱《那山那人那狗》,就是这股诗意化的湘西民俗风情,深深地吸引着我。”

    方言说:“这说明,伱文学的‘根’在这片广袤的三湘大地上。”

    “文学的‘根’?”

    古桦和韩少恭饶有兴趣,不断地追问。

    方言把在《城》创作班讲的,简单地复述了一遍。“粤东文学是如此,我觉得,湘南文学是不是也可以往这方面创作?”

    “你说的,正是我一直在想的一个问题!”

    韩少恭惊喜道:“我曾经在汨罗江边插队,住的地方离屈子祠只有二十来公里,仔细地观察当地的风俗,有些方言词能和楚辞挂上钩,比如把‘站立’,说成‘集’,这和《离骚》里的‘欲远集而无所止’相吻合,但除此之外,楚文化遗留下的痕迹就不多见了。”

    “不不,还是有不少的。”

    古桦纠正道:“从洞庭湖沿湘江而上,可以发现很多跟楚辞相关的地名,君山、白水、祝融峰,九嶷山……”

    “也只剩下这些而已。”

    韩少恭问道:“我时常在想,绚丽的湘楚文化到哪里去了?是中断干涸了,还是都流入了地下的墓穴?”

    方言道:“我看未必,我在创作《那山那人那狗》的时候,一直呆在绥宁的苗寨,那个古寨,就保留着不少湘楚文化的痕迹,这回拍电影,我们还要去那个寨子。”

    “苗族?”

    韩少恭沉吟片刻,“这让我想到苗族的古歌,《跋山涉水》,看来,‘有一部分湘楚文化流入湘西’的说法,不是没有根据的。”

    方言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也可以去那儿采一采风。”

    韩少恭说等有了空,一定要去趟苗寨。

    紧接着,又传出一阵阵的笑声。

    龚樰虽然听不清楚他们说的具体内容,但能听到韩少恭和古桦临走时的动静。

    “这位是电影的艺术总监,郭保昌。”

    “这是导演张军钊,摄影章艺谋……”

    “饰演乡邮员的演员,陈道名。”

    在方言和郭保昌的带领下,古桦两人跟剧组的主创人员打了个招呼。

    “这位,就是演侗族姑娘的龚樰。”

    “古老师,韩老师,你们好。”

    龚樰说了一句,就听到韩少恭轻咦了一声,夸赞着选角选得到位。

    “我脑海里的‘侗族姑娘’一下子具象化了,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是不是像是从里走出来的一样?”

    方言看了眼韩少恭,随即望向龚樰。

    韩少恭猛地一拍手,“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方言面带微笑道:“古有画中之仙,今有书里神女!”

    龚樰喜欢诗文,自然读过《楚辞》和《神女赋》,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顷刻间,脸上羞红,手里搅动着衣角。

    搅着,搅着,把心都给搅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