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没有想到,妹妹已经下定决心,要让自己刮目相看。
此刻的他,只是处于一种飘忽似仙的精神状态里,晕晕乎乎,走路带风。
“不是。”
“不不不。”
“我这是怎么了。”
当电梯停在楼下,他在那微微晃荡的惯性里被震了一下。
稍微清醒了一点。
“只是看了“真夜赏”的胴体,旧毛病就又要犯了吗?”
陆清心中凛然,自省道:
“不行。绝对不行。让妹妹学琴本身没错,但我自己,绝对不能陷进去。”
“现在正是筹备新书的关键阶段,且不提任何其它因素,单是断掉开书节奏,就已经是我不能承受之重了。”
不可以因为“音乐”的刺激,
而影响“事业”上的进展。
一旦“事业”被断,
“生活”就会全然崩盘,
妹妹的病也就治不好了,毕竟抚养她都已成笑话。
“必须在保证收益的前提下把分内的事做好,不然我就又回到了过去,结局一定是一样的,一定还是一样的。”
不好。
这不好。
还是先把目光放到“事业”和“学业”上吧。
路线已经被锁死了,不是么?
正常人,都应该做“正事”的吧?
不工作,就没有钱。
不学习,就没有学历。
没有学历,就没有好工作。
没有好工作,就还是没有钱。
——“死循环”。
“所以,爱好什么的。”
哪怕是“挚爱”。
哪怕是“初心”。
也只能继续封存下去,以免让自己的人生全面崩盘。
“我是没有试错成本的人。”
“我无法自由自在的奔向一生所爱。”
“加之此前已经发生过一次那样的事了,所以,绝对不能重走旧路。决不能不长记性。决不能。”
陆清深吸了一口气,迈着大步,走向园区外面。
——
“格莱美音乐中心”是一家开在天河铂金公寓附近的琴行,主做教培,副做卖琴。
因此,琴行的墙壁上,挂了不少“垃圾”。
陆清一眼望去,成本300,标价1200的合板木琴摆了一排;
成本500,标价2000的单板琴约有5把;
成本800,标价3680的国产全单放在展柜里,竟被当成宝贝。
“啧。”
再瞄一眼两侧教室里抱着这些琴跟业余兼职老师上课的孩子们。
陆清没时间为他们感到悲哀,只是默默祈祷了句——
“愿你们能够早日开悟,在条件允许的前提下丢掉魔器,走上正途。”
…
“你好,买琴还是报课?”
吧台处,一名短发女前台询问道。
“有连接线吗?”
“连接线?”
“嗯,吉他线材,3米直头6mm直径的连接线。”
陆清面无表情的道出了让前台微微懵然的话语。
“呃,线有,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种,我去给你叫专业的老师来聊。”
女前台有点汗流浃背了。
“嗯。”
陆清目送着她跑进最里面那个传出民谣吉他《北山北》、《呈都》弹唱的教室,招呼“专业的”吉他老师过来。
不多时,一个光头高个子男子笑嘻嘻的走出教室,对着这边招呼道:
“小伙,买线啊?”
“嗯。”
陆清点头。
“看到那墙上没,有10块的、15的、30的,还有一根50的,都没拆封。你要哪个?”
光头问道。
“。”
陆清踱步于门市大厅这30平米的空间。
目光扫过墙上所有的劣质吉他,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一个小舞台上,摆着的几个二手吉他音箱旁。
其中一个橘红色的正方体入门级电子管音箱上,插着一条同样颜色的3米线。
陆清想都没想,伸手指向那条线——
“给我来那个Orange的,多少钱。”
光头:“??”
“老弟,那是我自己的线,而且不是新的,已经拆开了……”
“嗯,市场原价160我记得,进货价还会更低。我按原价给你,这条橘子拔了卖我吧,你自己再买个全新的。”
陆清不想让妹妹用垃圾线材,又等不及在京西上下单新的吉他线,哪怕是一天都等不了。
所以看到Orange这种质量不错的,当场决定直接拿走为妙。
“……”
光头和女前台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里看出,这小子是懂行的。
“也行,我这就给你包上,老弟,还要别的不?”
“嗯。送我几个拨片吧。”
他说道。
同时,视线定格在吧台茶几上摆着的几个崭新的邓禄普小乌龟拨片上。
一般来说,电吉他的右手很少像木琴那样用手指演奏,除了Slap和点弦等高级技巧外,通常会选用Pick(拨片)来弹奏,所以光有琴没拨片是不行的。
而最便宜的拨片(如Alice)往往几毛钱一个,一买一大盒,用坏了就扔,也不心疼,属于消耗品。
陆清想给妹妹用点好的,比如小乌龟这种6块钱一枚的,这样练琴的过程会舒服一点,
质量保证,耐用经磨。
“行,送你一片。”
光头也挺大方的,见陆清盯上自己用的拨片了,豪爽的从桌上取了一片蓝色的小乌龟,递给了他。
“一片不够,再来两片。”
陆清并非得寸进尺,而是认为拨片这种东西,太容易丢失了。
万一妹妹在家里练琴,转头不知道放哪儿了,那岂不是没有备用的了?这大大的不妙。
必须要杜绝所有“她无法顺利练琴”的可能性,直至自己待会儿下一波京西的大单子,买齐她的全部所需、并且运到家里才行。
“……”
光头闻言,有点肉疼。
但还是又从盒子里拿了一把拨片送给了陆清,只不过这次不是邓禄普的,而是Alice的。
“老弟,小乌龟咱真送不起了。”
“嗯行。”
陆清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接过花花绿绿的Alice,拿出手机,准备扫码付款。
光头从小舞台上拔下了未插电的Orange线,团成一团,给递了过来。
闲聊问道:“话说,老弟你吉他学几年了?”
“没几年。”
“哈哈,我看你好像挺懂的,要不要来弹个曲子玩玩啊?如果水平OK,你要是愿意的话,还可以在咱们琴行兼职当老师。老弟,咱们这刚开业,还挺缺人的。”
光头一脸坏水儿,对陆清抛出了“橄榄枝”。
“?”
兼职?
当老师?
教那些小孩?
陆清想笑。
这种琴行,招的往往都是大学生或者社会无业者兼职当吉他老师,一节课80-120,琴行与老师五五开,黑一点的64开,琴行6,老师4。
陆清寻思着,自己曾经在网上教一节编曲课的收益是500,怎么可能想不开,来这种骗小孩的琴行当个陪孩子玩的吉他老师?
这种地方,在他眼里不是“教育业”,
而是“服务业”。
“当老师就免了。”
他斩钉截铁的说道。
扫码付款,接过了Orange线,目光扫过沙发上立着的一把木吉他——
Merida四季系列之“冬”。
琴女雕花,绽放镶绘。
“姿色倒是不错。”
他心里这般想着。
瞟了眼光头那依然很是期待的目光。
“哎呀,买卖不成仁义在吗,老弟,弹两下子,弹两下子。”
光头说道,“让老哥看看,你什么水平。”
“。”
陆清啧了一声。
有点无奈。
是你让我上手的哈。
可不是我自己想弹的。
他自我暗示着,
双手手指已经不自觉的,在DNA深处的某种亢奋状态的刺激下,微微颤抖起来。
“那就。”
“简简单单,弹一首2019年霓虹指弹吉他大赛冠军获得者——金英素大神的原创曲《LikeAStar》,复健一下吧。”
陆清说着,在光头呆住的目光下,
走向了那把朝着自己搔首弄姿的美利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