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清明,夜空深幽,几点火光杜仲林里在移动,行了一段距离后又折返回去。
白狼离开后,现场一片狼藉,营帐和马车都被摧毁,柳京墨心病突发,在父母赶来之前昏倒在地,莫青竹来不及伤心,立马抱起女儿跑向火堆给她使了针,这才保住了女儿的命。
至于阿野,洛寻川把她抱起的时候才发现她全身冷冰冰的,他以为她死了,但又不确定,只好用手去探她鼻间的气息,又听了心跳,把了脉,这些都很微弱,他抱着她跑向火堆,又给她输了内力,不久,阿野的身体才慢慢暖和起来。
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出了一身冷汗,心跳跳得极快。
莫青竹一直抱着女儿,即使知道女儿已经无事,但她还是很害怕,眼泪一直没停过。柳山明一直站在她身旁,用身体给她当依靠,一只手抚慰着她,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洛寻川:“孩子怎么样?”
洛寻川抬头,“回师父,阿野没事。”
“嗯,那就好。”
他抚慰着阿野的脸,担忧之余又有一丝欢喜......
柳苏木摔下马车昏了过去,至今未醒,但人是没事的,这会儿正在火堆旁躺着。
看着儿女皆受了伤,做父亲的却毫发未损,柳山明埋恨自己无能,竟被一头白狼弄得手足无措、畏手畏脚。
“师父。”其余弟子举着火把从林中回来了。
“如何?”
“回师父,那畜生已不在杜仲林。”
“不管如何,把火把弄好,分配好马匹,休整好后立刻启程。”
“是!”
其余人散开后,一旁的洛寻川这才想起与枫生,“师父,那苗人少年怎么办,把他带着吗?”
柳山明看向孤零零一人躺在火堆旁的与枫生,眼中平淡无绪。
与枫生像被丢弃在荒野的木偶玩具一般,他的双眼肿胀酸痛不已,泪水一直奔流不止,眼前的一切模糊不清,可出现在他脑海中一直都是那头巨大的白狼,他忘记了痛苦,沉浸在幻想中。
此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头顶处,“孩子,我再问问你最后一遍,你帮还是不帮?”
与枫生回过神来,看清了眼前的人,是柳山明。柳山明没仔细看与枫生的神情,自然不知道他泪流满面、一脸茫然的样子。
他缓了片刻后说道:“若我不帮,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我丢在这里?”
柳山明点头,那样子好像在说:嗯,你知道就好。
“好,我帮,然后呢?”
“随我等同行,天亮时自会放你回去。”
“好,但现在,能先帮我把穴道解开吗?”
解开穴道后,与枫生已经没力气撑起,无奈,柳山明只好用内力给他疏通脉络,他这才勉强撑起坐着。
坐起来后,他指着眼睛对柳山明说道,“还有这儿?”
柳山明微微侧头,表示不解。
“你的好徒儿不让我睡觉,让我睁着眼睛陪他守夜。”
柳山明恍然大悟,这才解了最后一个穴道,坐了下来。
“刚才那头白狼,想来应该就是当年南疆大战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狼兵吧?想不到各国多年来觊觎的圣物竟被我等看到,一时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听说这种狼兽只听苗人的使唤,该不会......刚才那头狼就是你召唤来的吧?”
与枫生忽然觉得这男人怎么那么幼稚讨打,明知道他没那个本事,却还要故意将他捧高后摔死,他要是会,就不会被他这般绑来威胁了。
可他还是心高气傲的回了一句,“知道就好。”
巨狼的出现确实让柳山明想到了一些事情,但那些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
“孩子,我答应放你回去,还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但我让你帮的事,你一定要做到。”
什么?!难道这人愿意把阿野给他?!
“你愿意把孩子给我?”与枫生压制着内心的喜悦。
“不,孩子我不会给你,但我可以给你她的一根手指。”是的,他先前听到了与枫生和洛寻川说的话。
与枫生看了他一眼,“为何先前不愿?”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帮,还是不帮?”
这还用问吗?现在的他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你要让我帮你什么?”他想起先前的对话,“难不成你要我去找刘念石?”
“没错,听闻你们苗人用药治人之术了得,此人既习得蛊术,自然也懂得些治病之术,我要你做的,就是带我去见他。”
这下可把与枫生吓坏了,要见刘念石,那阿野活着的事不就暴露了,“不行!”
见此,柳山明也不问为何,“好,那阁下就在这儿待到天亮吧。”
他欲要起身,却被与枫生喊住,“我可以帮你!”
“你?”
“我既为祭司,蛊术和医术自然都会,你若信我,就让我帮你。”
......
“这孩子患有心疾,而且......”与枫生抬着柳京墨的手,正在为她把脉,若有所思说道,“她是不是服用过什么药?感觉她体内有一股气力在平制缓冲这乱跳的脉象。”
听完与枫生的话,莫青竹和柳山明皆表现出惊讶和惊喜。
莫青竹点头,“此药名为鹿灵,墨儿从小到大服用的都是它。”
“鹿灵?这可是青城山才有的东西,难不成各位从青城山回来,或是青城山的人?”
“小兄弟还是专注做自己的事吧。”莫青竹温柔一笑,却透着一股霸道。
“长久吃这种东西可不是行,其中有一味药叫做莲乌,极难消化,沉积在体内容易让人产生幻觉,久而久之精神便会衰弱,视力也会逐渐衰退,要想解决这些问题,恐怕只有......”
“只有什么?”柳山明夫妇同时问道。
“苗疆有一种蛊,因其需要用特殊兰花作为药引才能将其炼化,故名曰兰蛊,这种蛊......”
“你是要给墨儿入蛊?!”莫青竹急道。
与枫生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蛊虫也分好坏,好的蛊虫或者说有益于人体的蛊虫是不会轻易伤害人的,初非那人死了,否则蛊虫不到迫不得已不会啃人的血肉,这兰蛊能吸食人体内残留的药物毒素,对令爱的病有帮助,至于入不入蛊,还得看二位如何决定。”
“其他办法呢?”柳山明问。
与枫生耸肩摇头。
“我觉得你还回去找那个人比较好。”柳山明说道。
早就想到不会有人相信自己,与枫生无奈解释道,“那人不会面见任何外人,即使你胁迫我带你去见他,他也不会给你女儿看病开药,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事实,若你不信,可以现在就带着我去,到时候可别返过来求我。”
他知道柳山明不会冒险跟他回去,若到了苗寨,虽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扣阻几天还是可能的,这点柳山明不会不知道。
柳山明夫妇对望一眼,没有立即回答。
想来与枫生没有理由害人,也不敢如此,可万一......
“你确定这兰蛊对人没有任何坏处?”
“我没有必要对你说谎,既然你已经答应把东西给我,我自然不会出尔反尔,况且,我也没那个胆子去害你们北上之人不是吗?”
柳山明最后选择相信与枫生,同意让他给柳京墨入蛊,但与枫生养的兰蛊在家里,还得回去拿,最后,柳山明让洛寻川和寒雨随同他回去。
三人当晚骑马折返,第二天天明时抄了近道,黄昏时回到与枫生所在的苗寨,与枫生带着两人从自己家后面的竹山回来,躲躲藏藏,畏畏缩缩,跟做贼一样。
他这人平常不爱待在家里,有事无事就会去后面的竹山或是其他搭建有木屋的山林中待上几日,因此他没在家的这几天不会有人生疑。
进屋锁好房门,与枫生让洛寻川和寒雨待在原地,他得去房间找钥匙。
“不行,要去一起去,万一你跑了怎么办?”洛寻川抬手挡住与枫生。
与枫生耸肩,“随你。”
与枫生的木屋不大,只有两室,里面摆设简单,家具多为竹木制作,他喜欢养花种草,屋子里外摆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墙上还攀爬着一丛淡紫的藤花,花香清新,令人心情舒畅,整个屋子看起来就像一个花房,不知道还以为是哪位姑娘住的地方。
“你家里就你一个?”洛寻川问道。
“不是。”
洛寻川“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拿了钥匙后,三人又转回竹山里,与枫生养的蛊虫都放在那儿的一间竹屋里。
房屋只有与枫生屋子的一半大小,由泥土和竹木混合搭建而成。
他打开房门,屋子并没有窗户,里面黑乎乎的,还飘着一股怪味儿。
他将靠着直觉走到一处暗角,那儿有一个火折子,旁边还有一盏煤油灯,点灯后,洛寻川才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四面墙都有木架,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色罐子,若仔细听,还能听到罐子里发出的像虫子啃食东西的声音,这里面装的应该就是蛊虫。
只见与枫生走向其中的一面木架,把一个黑色小罐拿起,上面有张苗文字条,洛寻川虽不认识苗文,但想来应该就是与枫生所说的兰蛊。
打开罐子看了一眼,与枫生转身说道,“走吧。”
一切都很顺利,三人快马加鞭,天明之前追上了柳山明等人,那时他们已经快到下一站客栈,为了安全起见,与枫生只好跟着他们去客栈,并在那里给柳京墨入了兰蛊。
他在柳京墨手腕上割开一个小口,把从黑色罐子里拿出的一只如米粒般大小的白色蠕虫放到伤口处,不一会儿,蠕虫顺着伤口钻进柳京墨体内,莫青竹看到,在女儿的手臂皮肉之下,那条蠕虫正慢慢地向上蠕动。
“这蛊何时能取出?”莫青竹问道。
“她身体里残留的毒素过多,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彻底清除,我这里有解蛊的药,一个月之后,把这个药给孩子吃了就行。”
他把一个褐色小瓶递给莫青竹,莫青竹问道:“十天之后呢,继续服用鹿灵还会产生毒素吗?”
“当然,不过你们不是不相信我吗,所以我只能让它干完活儿就去见阎王,免得你们说我耍花招。这兰蛊的寿命至少有八年,也就是说,若它留在令爱体内八年,那么这八年里,令爱身体产生的毒素它通通都会清理干净,寿命一到,它自然会死去,对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
莫青竹看向柳山明,似乎在问:这小子真的可靠吗?
柳山明微微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
与枫生和柳山明站在客栈二楼的楼台上,此刻的他们对彼此已没了戒备。
“答应你的事我已经做到,我要的东西呢?”与枫生问。
柳山明望着远处苍翠树顶上飞闹的一群鸟儿,半晌才回道:“那孩子就在旁边的屋里,现在应该还没醒,你自己去取你要的东西吧。”
“让我亲自动手,是想看我敢不敢吗?”
的确,若是在平常,他肯定不会这般残忍,可现在,他已经没有耐心再等下去,那头狼会一直跟着阿野,若它北上而去被人看见,又或是再次袭击柳山明等人,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它当时为什么没带走阿野呢......
柳山明似乎没听见他说的话,仍旧望着远处,与枫生也不等他回答,转身开门,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