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尉,很不好意思。”
谢识琅神色自若,语气里也听不出多大歉疚:“只怕要让您失望了,我对令千金并无他意。”
“什么?”
张太尉听到这话险些拍桌子了,好不容易忍耐下来,才问:“那丞相先前约我家华儿出去游玩……”
“并非是谢某下的帖子,而是从祖父代为邀约。”
谢识琅说的是实话:“我对张姑娘从未有过求娶之意,先前同张姑娘一起游玩时,我家两个姑娘也都在身边,故而太尉不用担心会对张姑娘的名声有所影响。”
谢端远哪里晓得这人如此直截了当,连忙打圆场:“木华确实是出众,我先前就看中了这孩子,十郎就是平日里公务太多了,无心耽搁在情情爱爱上头,还请太尉见谅啊。”
“无心耽搁?”
张太尉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那也不是耽搁了丞相一个人啊,我家闺女不也一起耽搁了。”
张木华出声:“爹,不管丞相对我有没有意思,但今日我也得说句实话,我对丞相确实没有男女之情,女儿志向本就不在于此,先前同丞相几次出去,也很少说过话。”
张太尉气得面色涨红,“你闭嘴!我们在这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张木华冷脸起身,拿过桌上的剑拔腿就出了正堂。
“你!你回来!”张太尉就这么一个闺女,到底是疼爱的,所以允许张木华整日里舞刀弄枪,可嫁人之事一拖再拖,张木华都过了二十了,再不挑选一门婚事,岂不是没人要了。
谢希暮瞧了眼稳坐如山的谢识琅,起身道:“太尉莫急,我出去寻张姑娘回来。”
男子余光微动,盯着女子离开的倩影,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
先前晓真一直守在堂外,瞧见张木华是顺着花园的方向离开,谢希暮跟着小路走,没想到竟然碰见了正在搬东西的岁岁。
琉璃正臭着脸跟着几个下人往祠堂的方向走。
“琉璃姑娘,这是怎么了?”
谢希暮走了过去,看下人们将琉璃的东西从显德院搬出来。
琉璃瞧着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强颜欢笑道:“丞相觉得我住在显德院不合适,让我换个院子住。”
谢希暮瞧着方向也知道谢识琅让琉璃搬去的,是离明理院最远的无花院。
“不过…昨夜大姑娘是不是在丞相的屋中?”琉璃眸色流转,试探性发问。
其实昨夜回了院她就隐隐猜到了。
谢识琅素日洁身自好,寻常女子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整个府邸除了谢希暮,琉璃当真想不到还有另一个人。
“昨夜?”
谢希暮面色微变,隐瞒道:“没有啊,昨夜下了大雨,我一直待在自己的屋子里,怎么了?”
琉璃闻言心里动了动,面上摆出笑容,“没什么,应该是我看错了。”
谢希暮点头,“那我就不久留了,小叔叔还让我赶紧将张姑娘带回去呢。”
“张姑娘?”
琉璃想起这些时日院子里的下人的议论,猜测道:“姑娘是说张木华?”
谢希暮愣了下,“琉璃姑娘也知道张姐姐?”
琉璃道:“听下人讨论过,张姑娘怎么来府上了?”
谢希暮笑了下,“是张太尉带着张姐姐来府上,方才我在正堂里听着,应当是要商讨定下婚事了,张姐姐应当是不好意思,出来转转,我来将她带回去。”
琉璃面上一僵,要知道,她还没有得到谢识琅的心,若是先让张木华先过了门,她日后怎么接近谢识琅?
且听说那张木华是个练家子,脾气不好,跟男人婆似的。
这种女人最难容人,到时候就算是谢识琅对她有意,也很难收她入房。
“现在太尉在正堂?”琉璃目光隐隐闪过一道暗光,向谢希暮打探消息。
对方恍若不谙世事,点头笑道:“是啊,姑娘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去找张家姐姐了,谈婚论嫁的事情,她日后是要作为丞相府主母的,如何能不在场。”
说罢,谢希暮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岁岁也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着急地对琉璃道:“姑娘,这可怎么办?”
琉璃眯起眼,冷笑了声:“你们先去搬东西,我去正堂见见张太尉,想来…张家也是因我才如此急于上门。”
*
谢家的小花园内,杂草被剑砍得稀零粉碎,女子攥紧了剑,神情还怒气冲冲。
“张姐姐息怒。”
清婉温柔的嗓音让女子神绪分离,不解地看向假山处款款走来的谢希暮。
“你为何来了?”张木华许久都没听见这声张姐姐,一时间还有些不适应。
谢希暮将一个裹着红封的小坛子提了过来,递给她,“给你的。”
张木华瞧了眼坛子,“这是……”
“果酒。”
谢希暮唇角漾出好看的弧度,轻声道:“上回姐姐在一品居的时候还说要请我喝酒,我是等不及了,先请姐姐喝吧,不过我酒量不好,院子里备的都是不容易醉人的果酒,姐姐别嫌弃。”
张木华接过酒,反应还有些迟钝,先前她不是没有同谢希暮相处,但对方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淡淡的,不如初次见面热络。
她也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故而也很少同谢希暮说话。
可今日…谢希暮却主动跟她交好。
“我知道姐姐志向不凡,不想要拘泥于宅院,整日与柴米油盐酱醋茶打交道,你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对吗?”
谢希暮的话令张木华一惊,转眼看向她,“你如何知道?”
“好歹同姐姐相处过几次。”
谢希暮笑盈盈坐在她身边的石凳上,看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崇拜,“我很羡慕姐姐,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自己坚守的底线,我也很支持姐姐。”
张木华闻言面上一热,先前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心里莫名有些酸涩,“天下人对女子总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我习武多年,也想仗剑走天涯,做行侠仗义之事,也想同男儿一般,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可这个世道不允。”
谢希暮静静地注视着她,“男人都以为,女子只要在家中被保护得好好的,然后嫁人生子,就可以完满幸福地度过一辈子。”
张木华眼神里神绪很黯淡。
“姐姐想要的,不是嫁人就可以得到的。”
谢希暮直言:“小叔叔帮不了你,任何男人都帮不了你,你若是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免不得要脱一层皮,将自己丢进油锅里烹炸,历经世人的冷眼嘲讽。”
张木华闭上了眼,只听身边的女子又道:“可那也算是真正活过了一遭,不是吗?”
她讶然睁眼,瞧谢希暮面色布满了鼓舞:“姐姐,我很支持你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真的吗?”张木华心底很是激动。
女子有力地点了两下头,轻轻覆住张木华握紧剑柄的手,“姐姐并非燕雀,而有鸿鹄之志,妹妹衷心地希望姐姐去寻求自己想做的。”
张木华笑了出来,“多谢你。”
“若真想谢我,下回请我喝酒吧。”谢希暮指尖弹了下她的酒坛子。
张木华认真问道:“你何时有时间?等我解决完眼下的事情,咱们一块去喝酒。”
谢希暮想道:“仲秋节快到了,谢家每年都要去宝塔山放灯的,届时邀姐姐一块去可好?”
张木华点头,“好。”
两个女子相视而笑,张木华这才想起来要问谢希暮的,“对了,上回你落水我就想差人来问了,你那回没什么事吧?”
谢希暮摇头,“小叔叔救了我,没事的。”
还不等多说两句,张太尉的随行小厮便跑了过来,瞧见张木华一脸着急道:“姑娘,咱们快走,正堂出事了。”
张木华一愣,“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