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倒在桌上,殿内乱成了一团,宫人手忙脚乱地去搀扶赵启,张贵妃吆喝着快去喊太医。
谢希暮没有回头,她步履缓慢,面庞上除了平静之外,只剩下疲倦。
萧国舅看着这张比纸还要白几分的面庞,“身子不适吗?”
谢希暮没有否认,从今日来宫宴,她就一直发着烧,经方才那一遭,早已经是精疲力竭,厌倦地看向萧国舅。
“舅父。”
这一次的呼唤,并非像往日躲闪,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谢希暮称萧国舅为舅父。
虽然大多数人都在恐慌和不知所措中,没有注意到谢希暮和萧国舅的动静。
但有几家都观察着谢希暮的动向。
秦五和李三当日在马球会上的亭子里听过萧焕说起过赵矜这个名字,称其为帝后之女。
世人都知道,帝后是有一女,只是未出世便已夭折。
方才太后对着谢希暮当众喊出了赵矜的名字。
李三和秦五一时间都惊愕无比。
谢希暮就是赵矜?
她、她竟然是比赵柔还高一等的嫡公主?
那她们先前还对谢希暮如此放肆,日后等谢希暮恢复了身份,她们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李三和秦五对视了一眼后,脸色刹时间就白了。
而另一个变了脸色的,当是谢端远。
他方才听了太后和皇帝的话,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再听见谢希暮对萧国舅的称呼。
一切都了然了。
惊赫在老人心底弥漫。
他们从小养大的姑娘,竟然是帝后之女。
想到这一点,谢端远满背都是大汗,胸口更是堵了一团郁气无法疏散。
若是谢希暮还记怪着他从前对她的苛责,那她会不会降罪于谢家?
会不会影响谢识琅的仕途?
后悔和后怕过去。
谢端远心中忽然又有些庆幸,好在他前段时日没有再执意让谢识琅休妻,也没有在真假千金事发后,将谢希暮赶走。
不然这般苛责公主,恐怕谢家是要大祸临头。
可还有一点至关重要。
方才官家已经下了婚旨,旨意既定,那么一切就板上钉钉。
赵柔是公主,谢希暮却是中宫所出的嫡系血脉,生生压了赵柔一头。
姐妹俩怎么能共侍一夫。
何况谢识琅若是成了驸马,日后在朝堂上就再无实权,谢家也就此要被架空。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一团乱麻,勾出谢端远心中无限忧思,汇集在胸口处,再也忍不住。
老人捂住胸口,竟然呕出了一口血,两眼一黑,倒头昏了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谢识琅同谢希暮说话之后。
“希儿。”谢识琅从大殿高台之下,快步走到谢希暮跟前,也是这时才发现女子的脸色不对劲。
“你身子不舒服?”
他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紧张,尾音又夹杂着愧疚的颤动:“方才你怎么不说?”
谢希暮深吸一口气,抽开了手,只是顶着满眼疲态,看向萧国舅,“舅父,我好累。”
萧国舅见谢识琅面上并无惊讶,便清楚他早就知道谢希暮同萧家的关系,垂下眼来,心疼地看着外甥女。
“我不想待在这儿。”
谢希暮无视身边男子的关心,抓住了舅父的手,终究是委屈哽咽出声:“我想回家。”
萧国舅也没忍住红了眼,回握住谢希暮的手,就像是回到了她十岁那年,牵着她回萧家的场景,“舅父带你回家。”
谢识琅攥住她的手腕,不安问:“你要丢下我?”
“我不想回谢家。”
谢希暮淡淡回眼,早已是心累至极,“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自己的决定,再来见我吧。”
男子却还是执意不肯松手。
萧国舅因着先前谢识琅照顾昏迷的外甥女一事,对这个外甥女婿还有些欣赏,可希儿不愿意的事情,他不会容许任何人强行逼迫。
“谢相,请自重。”
说着,萧国舅极不悦地抚开谢识琅的手,牵着外甥女,往大殿外走。
大殿之内一片混乱,谢识琅紧紧盯着谢希暮离去的背影,身后阿梁也在不停呼唤。
“主子,老族长昏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