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罪了就得罪了。”
谢思衡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崔丞相在他眼中，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他轻描淡写地笑了笑，继续说道：“那老匹夫，满肚子都是算计，他打的什么算盘，我心里一清二楚。”
李砚浓听着他的话，默默地没有接话。
她明白，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
然而，这却似乎激起了谢思衡的不满。
他那双深邃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李砚浓乖巧顺从的眉眼上，轻轻哼了一声，“怎么，你不好奇我为何这般说那老匹夫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和挑逗，仿佛是在故意引诱李砚浓开口询问。
李砚浓淡淡摇头，“不好奇。”
谢思衡轻轻叹息，那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失望，“真没意思。”
李砚浓微微蹙眉，她听出了谢思衡话中的意味，竟是在说她无趣。不知怎的，她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小脾气。
小脾气瞬间上来了，轻哼一声，软靠着谢思衡的身子直起。
“我这性子的确是无趣了些，那徐四娘应是有趣，殿下不如召徐四娘前来。”
“她应当比我有趣得多。”
李砚浓的话语轻柔却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疏离，她微微垂下眼帘，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叫谢思衡都有些拿不准她这是在说拈酸的醋话，还是认真的。
若是前者，他心中或许会涌起一股淡淡的欢喜，因为那代表着她在意他，甚至有些小小的嫉妒。
但若是后者……
“你说认真的？”谢思衡的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仿佛从喉间深处挤出来一般，带着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李砚浓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认真的，召来吧。”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让李砚浓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抬头看向谢思衡，只见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那双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她心中一紧，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但话已出口，收不回来。
只得百般无奈地开口问道：“殿下生气做什么，我这不是在为殿下考虑么？”
谢思衡的眼神里闪烁着幽暗的光芒，他轻轻地嘲讽道：“你倒是心胸大度。”
李砚浓清晰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
她一副看开了的模样，“我又不是殿下的谁，也没那个资格去管，还不如看得开些。”
谢思衡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李砚浓的侧脸上，思绪不禁飘回了那些尘封的往事。
他依稀记得初次见到李砚浓时的情景，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她身穿一件鲜艳的红袄，站在李宅的后门旁，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小竹篮。
她的脸颊白皙娇嫩，如同被狐裘上的白毛轻轻包裹着，一双灵动的眼睛露在外头。
十分霸道又蛮横地对着挤在李宅后门墙根处。
面对着几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小乞儿，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与蛮横：“你们吃了我的东西，那就是我的人了！”
“你们必须听我的话，成为我的小弟，尊我一声帮主！”
小姑娘语调俏皮，目光扫过眼前几个灰头土脸，都瞧不清楚模样的小乞儿。
身边跟着个嬷嬷，满脸都是瞧不下去，觉得丢人，但是不敢多嘴管的样子。
“李砚浓！你看书看得走火入魔了吗？”
李夫人的声音如同惊雷般响起，打破了四周的宁静。
原本聚在周围的乞儿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怒斥声吓了一跳，以为是一位严厉不近人情的夫人出来驱赶他们，纷纷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开。
然而，在这混乱之中，却有一个身形稍显正常，但衣衫褴褛，头发遮住了半张脸的小男孩，依然稳稳地坐在对面墙根底下的石墩儿上。
他的手上还紧紧抓着李砚浓刚刚分发出去的糕点，似乎并没有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所影响。
李夫人故意板着一张脸地走过来，看了一眼坐在原地不动的小男孩，然后低头望向李砚浓，责备道：“正经的诗词是一本不看，尽看些乱七八糟的武侠怪谈，若是叫旁的人发现了，得要笑你父亲与我管教不严！”
李夫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袄子，看上去气呼呼的，双眼瞪得溜圆，低头紧盯着身材矮小的李砚浓。
然而，面对母亲的愤怒，李砚浓却毫无惧色，反而嘿嘿一笑，露出一副调皮的模样。
她毫不客气地说道：“娘，你说的那个旁人是谁啊？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
“娘亲告诉我那人名讳，我叫我的小弟去给他使坏！”
李夫人一副被气坏了的模样，目光也扫过后门，鼻子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嗤，“小弟？早就跑没影了。”
小小的李砚浓脸上却丝毫不见气馁之色。她小手朝身后轻轻一指，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意，“那不是还有一个么，娘亲眼睛莫不是瞎了。”
此话一出，原本就含着气的李夫人瞪圆了眼睛，直接抓着小李砚浓头顶上的发揪，抢过小李砚浓手中的篮子，递给了身旁的嬷嬷。
“把吃的给那小子，再在府里寻几件不要的旧衣裳放在门口。”
吩咐完后，直接黑着一张脸，揪着揪子就往院中走。
小李砚浓只觉得丢人，还不忘转个身，对着外头的‘小弟’高声道：“本帮主记住你了，等我处理完家务，再来见你！”
李夫人闻言，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厉声喝道：“再胡言乱语，年前你都别想出院子了！”
她今天非得好好的给这个小丫头说道说道，太任性妄为了，都怪她爹。
都是她爹惯的。
哪怕李宅的后门都关上了，即便隔着一道门扉，谢思衡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小李砚浓那清脆而富有活力的声音。
这是他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来没遇见过这般活泼模样的孩子。
皇兄和皇姐们都不爱来皇祖母的宫殿，更不愿意与他玩，哪怕每次来了，也都是匆匆就离开。
哪怕是他偷偷出宫流浪的这些日子，也没遇见过如此明媚恣意的小孩，对年仅只有九岁的他来说，是新奇事。
只是在那之后，他也待了没多久就被人发现强行带走。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