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齐王看懂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女儿，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他终究不忍再看，将头偏过一边。

    “李诚，拟旨。”

    他沉下声，对着一旁的李公公说道。

    在场的大臣们听到这句话，纷纷松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的长公主，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静檀看着天齐王，又笑了笑，对着上位再拜，叩首。

    “儿臣多谢父王成全！”

    天齐王不语，抬手将拟好的圣旨递给身旁的李公公，眼神示意让他宣读。

    和亲圣旨一下，江静檀接旨谢恩，一切便就定了下来，相关官员也开始着手相关事宜。

    天齐王忽然觉得一阵心力交瘁，一个抬手，李公公便上前示意散朝，众臣告退。

    江静檀知道此番事情才刚刚开始。

    一旁的素心看完了整个过程，心中难过，却知道这是长公主做的选择，也是当前最好的选择。她赶忙拭去眼泪，伸手将还跪在地上的江静檀扶了起来。

    江静檀转过身，看着站在远处，迟迟未曾离开的季豫，心下无奈，走到他面前，温声说道:

    “季小将军，此间诸事，想来你心中应当有疑惑，也有许多要说的话。今日戌时，本宫在承德门等你。”

    说完，江静檀行了一礼，领着素心离开议政堂，在门口遇到了李公公留下的小太监，知道天齐王去了王后的宫殿，便匆匆赶去。

    季豫看着她的背影，眼底翻涌，是浓的化不开的暗淡与忧愁，他的双拳紧握，直到眼前人消失不见，仍站在原地许久，方才抬步离开。

    *

    王后宫中。

    天齐王紧紧抱住听到消息，一时难以接受，摇摇欲坠的王后，心底也是难过万分，却只能无奈地叹气。

    “王上，真的要让檀儿去云秦和亲吗？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王后哭着，颤抖着嗓音问道，她的手慌忙间攥住天齐的衣角，语气近乎恳求。

    “……乐云，孤也不想，孤也舍不得檀儿，但实在是别无他法。如今的天齐，必须要得到云秦的帮助，才能够扭转困境。”天齐王唤着王后的闺名，抬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无力地出声。

    “更何况，这是檀儿自己的想法。檀儿亲自请旨……想来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王后听了，闭上了眼。她知道江静檀从小便有主意，从来没有让自己操心过。如今，既是她自己的请求，便谁也阻止不了。

    纵然心中有万分不舍，这件事已成定局。王后抱住天齐王，在他怀中放声大哭。

    江静檀站在内室外的屏风边，偷偷看着里面的一切。与她所料相同，王后和自己的母亲长得一样，看着眼前伤心的人，她的心也沉到了最底端。

    009看着神伤的宿主，一时有些苦恼。

    这是周逾白依照现实创造的形象，欢喜时，自然是极好的，但在此刻，也不知道喜悲又是谁更胜一筹呢。

    素心在一旁看着，很是心疼她的殿下，明明是那样单薄的一个人啊，怎么就要扛住那么多的东西呢？她往前靠近了江静檀一些，试图为她提供一些安慰和依靠。

    江静檀偏过头望着素心的时候，她柔柔一笑，让江静檀的眼底多了几丝温度。

    这个世界比之前更加艰难，许多事情已然发生她无法改变，只能在已有基础上作出选择，而又有很多事情，即使是她也不得不做。

    与自己相关的人，处境又何尝不凄苦呢？这个认知，让她有些黯然。江静檀知道，若要护住想保护的人并不容易，她有一些沉重。

    但自始至终，从刚才到现在，身边的人对她所释放出的善意，又让她知道，她不再是一个人在战斗。一切都是可期待的。

    听着里面的动静渐小，江静檀轻轻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王母后。”她上前端庄行礼，每一个动作都做得极为认真，很是郑重，江静檀想这样做，因为于她而言，自己拥有着他们的好多爱啊。

    “檀儿！快快过来！”王后松开天齐王，温声呼喊，朝江静檀招手，将她唤到身边来，轻轻拉着她的手。

    感受到王后温热的手掌包裹住自己的，江静檀心中好像瞬间就被填满，已经很久很久，她没有感受过母亲的温度了。

    在上一个世界，因为时间仓促，发生的事情又太多，她只在婚宴前后见过母亲，对方也是一个与母亲相似的温和妇人，但那个世界的二人，原本的相处就不是如现在这般亲密的，因此她也为同母亲有太多的交集。

    这是自恢复记忆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母亲的疼爱。

    王后看着眼前微愣的江静檀，以为她又在同从前一样，筹谋着什么，抬手轻轻抚上江静檀的鬓角，疼惜地开口道:

    “我的檀儿啊，向来是懂事的。从小就乖巧，从不让我担心。大了些便开始主动担起身上的责任。为政事，为国家，为弟弟，为我和你父王，你总是做着精细的打算。”

    “却唯独忘了为自己……”她的声音说着说着便哑了，“檀儿，其实你大可以不必这样累的。母后时常觉得对你亏欠，若不是成了我的女儿，你也不会过得这样累。”

    “檀儿，母后多想你对自己好一点，再好一点。”

    “我总想着等朝廷稳定了，等你的弟弟再大些，你就可以更自由些，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多想看着你同自己心仪的男子在一起，拥有美满的家庭，拥有自己的孩子。我多想看着你幸福。”

    “我总想着有机会的，可如今，却是不能了。”王后说话间，已是泪流满面，天齐王抱住她，眼底也满是泪意。

    江静檀听了也有些伤感，她回握着皇后的手，轻轻开口道:“母后没关系的，您可以看到。就算去和亲，儿臣也会很幸福。”

    “儿臣愿意为天齐做这些，我是快乐的。我会努力让自己活得很好很好。母后不要担心。”她其实很想告诉王后，那云秦的太子人很好，和自己还是两情相悦，但无凭无据的，只会让她更加担忧。

    “而且，万一云秦的太子是个不错的人呢。也许儿臣见了并不排斥。”说完，她俏皮地朝王后眨了眨眼。

    这一打岔，倒是将悲伤冲淡了几分。

    王后抬手摸着江静檀的脸，眼中满是慈爱，“母后知道这是你的选择，母后支持。”

    “你向来是个稳重的。我相信你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一定可以好好的生活。”

    “是啊。我们的檀儿一向是最好的。没准儿啊，那云秦的太子见了也是欣喜不已。”天齐王在一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