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逾白，你说，赵参将他们能不能找到证明那些暗卫身份的东西？”江静檀吃着手里的果干，随意地说着。
“找不到。”
“我也这么觉得。”江静檀颇为认同，“太后能干政这么多年，怎么看也不会是个草包，怎么可能轻易让人抓到把柄呢？”
江静檀吃完了果干，拍了拍手，“那我不是白干了？”话这样说，却也不着急。
“不会。”周逾白从抽屉里拿出一碟翠玉豆饼，轻轻放在桌上。“至少，他们能猜到是自家人动手。”
江静檀拿起一个点心，咬了一口，是熟悉的味道，这是大盛的糕点。
她一边吃着，一边静静等着周逾白为她解惑。
“我若没看错的话，那些人穿的，应当是九州特有的云麻。”周逾白回想起自己先前不放心，偷偷从窗户里往外看的场景，语气有些不自然。
好在江静檀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话上。
“万一是别国的人故意伪装呢？”
“云麻布只在九州境内小部分流通，九州的众多权贵尚且不知，更别提他国。”
“怪不得，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江静檀点点头，又疑惑，“为什么权贵都不知道，不是物以稀为贵吗？”
“云麻粗糙，权贵看不上眼……”周逾白想到什么，眼里划过一丝不忍，“……云麻少，是因为它的植物喜爱生长在蛇虫多的地方，采集起来困难凶险，而无人喜欢又卖不上好价钱，是以，只有实在人走投无路的人，才会愿意去采云麻。”
“他们也只能卖给同样无衣可穿的穷人，军营里的人或是这些暗卫。”
周逾白看向江静檀，见她皱眉，又耐心说着，“在九州，太后轻武，军饷是发不全的，有时军饷就算发下去，也很难到每个士兵手里，他们手头不宽裕。”
“那些暗卫……大多都是一些有点武功，但生存困难的人，无奈之下做了权贵的刀，执行任务有生有死，活下来的，主人家给口饭吃。”
“但是也只有一口饭吃，对吧，所以他们也没钱，也只能穿这种大家都看不上的衣服。”江静檀的话凉凉的，周逾白知道她生气了。
“你们这位太后比起大盛的季琰，也是不遑多让呢。”
周逾白眼前划过那个锦衣玉食，丹蔻从不离手的人影，眼神也暗下去。
“不过，他们既然都把机会送到我们手上了，不接多不好意思啊，得让他们助我们一臂之力才好……”
“信鸽已经放出去了。”周逾白颔首。
二人想到一处去，不用多久，江将军帮助九州军脱困，九州皇帝回朝遇刺，被江将军所救，刺客疑似达官显贵的暗卫等消息便会传遍九州。
一旦九州百姓开始怀疑，一旦他们开始传颂江静檀做了好事，不知被架在火上烤的人还能不能焚香端坐，还能不能吃得进山珍海味。
二人既然已经说到这，不日便要到国都了，也该开始讨论日后的打算。
“你们九州这么些年，除了你在暗处，明面上的权利大概分在两方手里，一方是大家都知道的太后，另一方嘛，虽然面上不显，但我猜是赵太师。”
“赵太师是太上皇在时为官，已经是三朝元老了，他为官清正，忠心耿耿，是百官的主心骨，平日里最看不惯外戚干政，这些年，他在朝中斡旋，很用心。”周逾白认真地和江静檀说着九州的情况，丝毫不见外。
“他占上风时，军饷都是有着落的。”
“他人不错。”江静檀下定论。“你觉得，咱们有没有可能得到他的支持？”
“赵太师一心都是江山社稷，穷尽一生只为看到九州盛世，他要支持我们，也得是看中我们才行。”
“那好办，等我们要做的事慢慢被看到，自然就好了。”
周逾白点了点头，又突然看向江静檀，眼神有些复杂，“有个问题……”
“怎么了？”难道她豆饼吃到脸上了？
“赵太师人比较保守，脾气，有点暴躁……太上皇曾赐他一根竹杖，让他监国，先帝曾因为中秋宴喝醉，第二天没按时上朝被他打过……”
“啊？只是喝醉就挨打，那……坏了坏了……那我一个大盛人士当将军……那咱们……”江静檀越想越可怕，眼睛瞪大了。
“他不会打我吧？等等……他不会打你吧！”
“应该不会吧……”周逾白回答得也有些底气不足。“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阻碍，挨打，应该不至于……”
“江将军，你放心。若是他真的拿竹杖，咱们就去找他儿子。”
“嗯？找他儿子？有什么用？挡我们面前让他不好动手，还是先揍他儿子一顿？”
“赵太师的儿子赵翊从小就不听话，不走仕途偏要经商，赵太师极力反对，后来赵翊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记得赵太师的夫人拿起竹杖追了赵太师几条街，后来，他夫人过世了，他便很听他儿子的话。”
“想不到，赵太师还是个妻管严，赵翊是不是长得很像他母亲？”
“嗯。”周逾白不懂什么是妻管严，但他回答了后面的问题。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接着聊，一路上时光很快超过去，才不管那福寿宫摔碎了多少名贵物件。
*
等他们到九州国都时，他们想传的消息已经沸沸扬扬，反响也比预期还好。
甚至还有许多百姓在城门口聚集，想看看传说中的江将军是什么模样，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
不过，他们并未如愿。江静檀没有和周逾白一同进入国都宛京，而是提前去了他安排好的京郊古寺，等一个时机。
禅心寺的香火升腾，晚钟悠扬，回荡在山峰上，宁静祥和。江静檀在这感受着心灵的净化，一身戾气都被清散不少。
她静静地等着，没多久，便收到传她上殿的消息。彼时，周逾白崭露锋芒，利用百姓流言和搜集到的暗卫证据运筹帷幄，已经获得了部分权利。
她上了马车，去往九州宫殿。
大殿内灯火通明，落在了她的身上。
灼目的红，衬得她一身冰肌玉骨，唯独那双眸，始终都是冷的。
一众大臣怎么也想不到，威风凛凛的江将军，是一个容貌娇艳，看起来弱不经风，却又张扬的小姑娘。
在周逾白问她想要什么时，她抬眸，眸底没什么情绪，声音也是格外的淡。
开口却道："那便要个军职吧。"
静。
在无数或惊愕或不解或诧异的眼神里，江静檀平静地道：“九州边军的校场，不是还缺一个将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