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檀用大盛的信鸽传了一封信,上面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记载着这一路上,百姓所遭遇的一切,没有落款。
她知道,这封信会被大盛军营所截,传至朝廷。只是不知结果如何。
第二日,她便亲自整兵,带着大军出发,去往那座她从小长大的城池。那是大盛的最后。
刘城带人打前锋,小队的人均走在前面,跟在江静檀身后。忠勇侯等人紧随其后。
大军到城门之外,停下了脚步。许多人抬起头,熟悉的牌匾昭示着,这是他们曾无数次奋战守护的地方。心里没有触动是假的。
“你别说,老子真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这样。”
“我也是,以前都是凯旋时才回来,现在让我打这座城,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真他娘的刺激!我娘和妻儿还在城里!”
江静檀回头看向刘城,他虽然面上不显,她也能感知到,对方脸上像笼了一层薄薄的雾。
江静檀垂下眼睫,思考着什么,迟迟没有叫阵,也没有下令。
009:“檀檀宿主,你这算不算,自己偷自己的家?”
“(^v^)你觉得呢?”
009:对不起,我错了。
“将军……你若不愿,我来叫阵?”
“刘叔。”江静檀摇了摇头,“我在等。”
“再等一刻钟……”
刘城不知道她要等什么,却也安静地跟在一旁。
一刻钟时辰将到,江静檀望向城楼高处,“终究还是要打……”
当她正准备启声高呼时,城门打开了。
缓缓拉开,一众官员穿着最正式的朝服,从里面走出来,为首的人,是大盛宰相。他手中捧着一个云纹的盒子。
众人不明所以,有些戒备,江静檀抬手示意,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盒子,放下心来。
还好……
大盛还有不错的为官者。
“江将军!我等特意出城来,想与九州君主,亲自谈谈。”那宰相向前一步,恭敬开口。“还望将军代为通传!”
“望将军代为通传!”在他身后的若干官员一同拱手说道。
“可以,但要有筹码。”江静檀解释道,“大军在此等候,难保这不是你们的圈套,需要有一个筹码来安军心,才好传话。”
“况且,需要一个吸引九州王的东西,不是吗?”
“那便以老臣手中的传国玉玺吧……”
军中众人闻言俱是一惊,江静檀眼眸微动,印证了心中猜想,她吐出一口气,给刘叔和忠勇侯递去一个眼神。
……
这场大战终究没有打起来,以大盛朝廷为保全百姓和官员,自愿献上传国玉玺,作为九州归属国,迎九州君王和大军入城结局。
周逾白入主大盛王宫,颁布旨意,揭露了乐陵一战的真相,还江家清明,还将士清白,处置了所有一直相关的官员。
他大兴改制,整顿朝堂和军营,牢牢护住大盛的子民。
刘叔等人终于和家人团聚了,无一句责怪,无一句谩骂。
一位又一位母亲,颤抖着手抚上儿子的脸,看了又看,才嘶哑着唤一句“儿啊!”
一位又一位妻子哭着扑进丈夫的怀里,孩童一声声“爹爹”,是团圆的声音。
……
忠勇侯等人忙得热火朝天之时,江静檀撂了挑子。
她先是在城门口接上母亲,而后二人一同回到了江家。
当年二人离开,季琰便查抄了江家,近日才被重新修缮好。
推开大门,一切早已不同。
母女二人只携手走进了祠堂,按下一处机关,从暗室里,拿出了真正的,江家所有人的牌位。
一个一个,亲手摆好,点上蜡烛。
江静檀跪在蒲团上,由左向右,慢慢转头,视线艰难扫过。
那亮光一点点连在一起,形成一片灯海,一个又一个的木牌,像一道又一道山脉,正缓缓苏醒……
她忽然觉得压在自己肩头的重量全部消失,不自觉就弓起身子,放声哭出来。
……
*
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季琰为首的许多人,于午门之外,处斩。
江静檀望向虚空的大裂缝,勾起一抹笑。
*
夜里,江静檀寻了几坛酒,一坛敬父亲,一坛赠兄长,一坛给自己。
她爬上屋顶,坐在上面,与月对酌。
周逾白找到了她,和她并肩坐在一起,什么也不说。
“忙完了?”
“嗯。”
“这些天,累坏了吧。”江静檀把酒递给他。
“无妨。”
“那些老家伙为难你了吧……”江静檀对上周逾白的视线。“他们是不是说,季琰可以舍,但我不能如现在这般。”
“想也知道,将他们逼入绝路的人,若是再手握重兵,他们还要不要活了?恐怕得日日担心,哪日我不高兴了,提剑杀掉这些曾经站在一旁坐视不管的人。”
江静檀无所谓地笑笑,接过酒坛又喝了一口。
“不必理会他们。如今,他们没有发言权。”周逾白开口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不在意他们,所以不会为难。你也不用考虑我。”
“我知道。”
“但是,小鱼……百姓会怕。天下的百姓会担忧。怕我一有不满又揭竿而起,他们又要经历战乱。”
“好不容易盼来的太平日子,人人草木皆兵。”
自古民心最难安。
现代社会中,人人平等的社会下,有法律保障人身安全的情况下,坏人被关进监狱,政府尚且需要各种公示安抚民心,效果仍有待考量,更遑论皇权一下。
如何才能让一贯被压榨的百姓相信,造反的人不会再来?
“小鱼,我也不愿做官,一来太累,二来朝堂太小,我也不喜欢,我更想自由。”
周逾白看向江静檀,她的眼里盛满了莹莹月光。
“你娶我好不好?”
“好啊。”
“你可想好了,我说的是娶我,不是江家江静檀。”
“求之不得!”周逾白笑着说,“檀檀,我也不喜欢做皇帝啊……你知道我的,我最想做的事,就是娶你。”
“那就这样约定好了。”
“嗯。”
“小鱼,这一次,换我来等你。”
“我会很快解决。然后,来找你。”
……
两日后,江家书房失火,世间再无小将军。
*
“阿娘,我们去哪儿?”
“我想去北方做生意。如今,百废待兴,多挣些钱总是好的……而且,我喜欢做生意。”
“好啊,我陪您,正好,漠北辽阔,我和我的马都可以撒欢啦!”
“不急,我们先去一趟九州,接上长宁和小宝。顺便见见故人。”
……
二人来到九州都城,江静檀买了许多东西。
“阿娘,你说小侄子会喜欢这个兔子灯吗?小木剑呢?这个拨浪鼓怎么样?”
“嫂嫂戴这只簪子肯定好看!”
……
江静檀凑在面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捏了捏,然后揉揉揉。
天呐,这也太可爱了!!!
“嫂嫂,他和我哥,也太像了吧!”
“来,小宝,这些都是送你的,叫声姑姑我听听!”
“谢谢姑姑!”
……
江静檀看着面前的二人,才知道娘亲所说的故人是谁……
“呵呵……那个,赵太师,您喝茶。还有这位……伯父?您也喝。”
江.被迫社交.社恐.静檀: 礼貌微笑
众人相谈甚欢。
“娘啊……你这交友圈,真广啊!”
“当年行商认识的太师儿子,后来帮过太师一个小忙。”
“什么小忙啊……”
“就是借了些钱给他,他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反正那之后他就坐上太师之位了。”
“这个忙,真小呢……那娘啊……他儿子至今未娶不会也是因为你吧?”
“怎么会,他当时喜欢的是我闺蜜,只是后来……唉不说了,有缘无分……大人的事,小孩别打听”
“嗷嗷好~”
*
三个月后,东离王驾崩,成王世子林捱登上王位。
一个月后,林捱实为九州太子之后的消息传遍天下。半月后,东离九州合为一国。周逾白即帝位。
……
一个月后,周帝不幸中毒,不日便崩逝于宫中,临终前传位于表弟,永定王林捱。
新帝即位,改年号。
四海升平……
*
又是一年春好处。
周逾白看着辽阔的草原,宛如一幅碧绿的画卷,广袤自然。远远地,一名红衣女子,如火焰般在草原上疾驰,她的长发随风飞扬,马匹奔腾如飞,径直朝他而来。
姣好的面容带着笑。
他迎上去。
“小鱼,我来接你了。”
“小鱼,林捱身体好了?他不是中毒了吗?”
“有人给他解了毒。”
“谁啊?”
“是嫂嫂,走失时,她遇到神医,拜入其门下,成为了亲传弟子。后来才遇到的你哥。”
“啊……我不知道。”
“那可是她的底牌,你不问,她也不好主动说,神医有规矩的。”
“原来如此,大家都好就好啦。可怜的林捱,替你打工的工具人实锤了,不过他确实有手段,不然也不能有底气直接将东离送给你,回头我们去看他,多带点东西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