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自东桃岭恶战之后,你就被顾连竹那个混蛋关了二十多年,应还没好好吃过饭,都瘦成..........................................”
“滚开!”
木云天一把掀翻了,面前冒着热气的饭菜,嘶声大喊着,推开了木锋寒。
就如同当年,她冷着脸,一次次推开,刚开始学走路的木锋寒一样。
木锋寒似乎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地收拾起了地上的狼藉。
“若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萧山潼,你还会推开他吗?”
木云天忽然站起身,就往外跑去。
木锋寒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你想去哪?”
木云天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声道:“去找我的孩子。”
木锋寒冷笑了一声,道:“方才你也看见了,蓝潇音要杀他,你觉得就凭他的武功,能从七侠手中逃掉吗,说不定早就死了!”
木云天痛苦地捂着脑袋,喃喃道:“都怪我!全都怪我,若不是跟留殇那个畜牲传我功力,我也不会编撰出威力巨大的功法,弄得七侠忌惮,都是我的错,害的潼儿...........................................”
木锋寒气血上脑,喝道:“够了,一口一个萧山潼,我也是你的儿子,我就站在你面前啊!”
木云天看着木锋寒,只感觉他发怒的样子,真像极了留殇。
痛苦绝望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顷刻间扑了上来,将她吞噬殆殆尽。
木云天惊恐之下,本能朝后退去。
“魔教孽种!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皆非我所愿,你才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从始至终,只有潼儿一人!”
木锋寒气的牙痒痒,他丢开手中的碎碗,怒气冲冲一屁股坐下,道:“你知道,你被关在东桃岭之时,萧山潼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吗?”
木云天双目通红,眼神涣散,嘴角却始终保持上扬,看起来痛苦又诡异。
“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牢房里,顾连竹为逼我为他编撰功法,不止一次拿潼儿威胁我。他也毫无保留的,将潼儿这些年的经历,全都告诉了我。”
木云天一想到萧山潼这些年吃过的苦,便心疼不已,但看着面前的木锋寒,眼中又抑制不住地翻涌着厌恶的寒光。
木锋寒看着她眼底的厌恶,怒火越烧越旺,狞笑着,替她再回忆了一边,道:“萧山潼啊,自东桃岭恶战之后,被十堰门夫妇收养,度过了他这一生中唯一安稳的时光。我在十堰门找到他之后,就给他下了冰灵仙之毒,后来养父母被杀,成为落冥渊的人,被迫卷入乱世纠纷,被我抓住后,受了我一年多的折磨,再看着自己的好友李修缘死在面前,还被七侠...............................................”
这些事情,木云天其实早已听顾连竹说过,可不管再听多少遍,心里都始终像被狠狠剜了一刀般,在滴血。
木锋寒狞笑着,如数家珍道:“萧山潼被我关在地下室整整一年,我想想啊,先是催动血蚕搅得他肠穿肚烂,再用刀扎穿了他的手心,挖开他的皮肉,放蚂蚁在他的伤口处,故意找个姑娘放走他,获取他的信任,再让她在逃亡途中,背后捅了萧山潼一刀,哈哈哈哈哈---------------------萧山潼当时的表情啊,我至今都记得,独孤昭月救出他的时候,都惊呆了,居然都不相信那是萧山潼,非说是一具干尸骷髅,他...........................................”
“够了!不要再说了!”
木云天嘶声力竭的大吼声,回荡在空荡的房间。
她再回过神来之时,自己的双手,已经狠狠掐在了木锋寒脖子上!
木云天其实没有多大力气,但却咬着牙,拼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掐着他的脖子!
啪-------------------------------
木锋寒从椅子上摔落,整张桌子都被掀翻,饭菜,瓷碗纷纷掉落在地,噼里啪啦一阵响。
木锋寒其实轻轻一推,就能把她推开,可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算被掐得满脸通红,他也没有移动分毫,只是满目悲色,愣愣地看着想要至自己为死地的母亲。
“咳咳咳咳咳咳-------------------------”
也不知是因窒息的痛苦,还是回忆起了悲惨的童年,木锋寒目中落下两行泪。
“当年父亲死后,武林盟追杀封天神教残党的逃亡路上,你也是这样掐着我的脖子。”
他这句话,将木云天的思绪又带回了多年之前。
那天生下木锋寒的分娩之痛,时隔多年,仿佛又真真切切的回到了她身上。
就算木锋寒的亲生父亲再可恨,再怎么厌恶他,可他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木云天松开了木锋寒的脖子,就像二十多年前,颤抖着松开了他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
木云天泪水溢出眼眶,一滴接着一滴,砸落在地。
可就算是一颗心,像是被生生砸碎了一般,痛苦不堪,她嘴角依旧保持上扬。
木云天又哭又笑,忽然表情扭曲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咚-----------------------------
她只感觉胸腔内的所有空气,都被生生挤压了出去,窒息的痛苦,使她嶙峋的脖颈处,暴起青筋,不由自主的摔倒在地。
木锋寒看着她一边流泪,一边大笑,几乎快窒息的脸,后知后觉,终于发现了不对。
“残年笑!”
木锋寒震惊又错愕地看着她,道:“残年笑中蛊者,无论喜怒哀乐,余生脸上只有笑这一个表情。全身筋脉受损,武功尽废,若心情激动,又或是有大幅度动作,就会大笑而窒息。”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阵。
木云天当年,也是这江湖中少有对手的成名侠女,在被魔教教主强娶,传她内力之后,实力更是暴涨,丝毫不逊于现在的七侠。
如今,却被顾连竹下了“残年笑”,成了一个只会笑的废人。
木锋寒看着母亲痛苦挣扎的样子,心中的怒火瞬间被一盆冷水浇灭。
他哀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母亲,你先冷静,我不说了,不说了!”
木锋寒闭上嘴之后,她便很快调整呼吸,冷静了下来。
木云天一边笑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双颊挂着的泪珠,还是不断落下。
木锋寒长叹了一声,伸出手,试图搀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
可即便是刚从窒息的痛苦中恢复过来,木云天还是拼尽全身的力气,甩开了他的手。
木锋寒双手不知所措地悬在空中,心中泛起酸楚,道:“当年父亲强娶你,害得你失去自由,无法与自己相爱之人在一起,你有千种,万种理由去恨他。可是................................可是,我又有什么错?”
木云天抬起一双蓄满泪珠的双目,无比厌恶道:“你身上流着那个畜生的血,自年幼之时,相貌就长得与他有七分相像,这就是错!我每每看到你,就会想起活在那地狱中,每一个屈辱绝望的夜晚。”
血脉也好,相貌也罢,这都不是木锋寒能改变的东西。
他自知对此无能为力,只长叹了一声,问起了别的:“‘逍遥天罡’被七侠毁了,如今东桃岭被七侠盯上,‘碧血剑谱’离被毁也不远了。母亲,你是编撰者,能重新将这两本功法内容,再写一遍吗?”
木云天冷着脸,扭过头去,不想看他,道:“能,但我绝不会,把这两本功法交给你!”
木锋寒嘴角抽搐了一下,嘶声一笑,道:“萧山潼只练成了‘逍遥天罡’和‘碧血剑谱’的第一式,他是落冥渊女王亲信,又被七侠盯上,多少人想要他的命。他当初也是因为实力不如人,多少次性命攸关,若是将这两本功法交给他,练成之后,或许这种事就不会再发生了。”
一听到萧山潼的名字,木云天眼中的冰冷厌恶消失,转而被满目怜惜替代。
看着她那双满是柔情的眼睛,木锋寒知道,为了保护萧山潼,她一定会动手,重新将‘逍遥天罡’,和‘碧血剑谱’写出来。
虽然知道这两本梦寐以求的功法,不日便会重见天日,但不知为何,木锋寒的心中,却不始终被一层落寞又悲伤的乌云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