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我们要下班了，你……不走吗？”
眼看气氛不对，警员说完话就灰溜溜地关上门离开了，视频播放完后，办公室里陷入了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沉默，哪怕是顾一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马来国竟然发生这样骇人听闻的案子。
而其他三人，并非震惊于正义和邪恶，更多的是惧怕这个女人。
棕榈树街的十三条人命，加上方敏的父母，李正宇的父母，再加上已经被杀掉灭口的李正宇，仅仅是已知的人命，就高达十八条，如果今天不是林陌正好救下李颖儿，就是十九条人命。
幕后黑手甚至不是什么黑帮老大，政要官员，商业龙头，只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女人。
林陌抢先在顾一白之前开口：
“小白，你先出去吧，我们三个有话要说……是吧。”
王有德和巴颂点头如捣蒜，如果把这个愣头青女警留下，后果不堪设想。
“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顾一白！”
巴颂难得硬气了一次：“你是一队警员，我以一队队长的身份命令你，赶紧出去！执行命令！”
“你……”
顾一白无可奈何，临走前留下一句：
“反正我听到了，就不会袖手旁观！”
王有德确认顾一白走远，直接把门反锁，然后急匆匆地把那张内存卡从读卡器里拔了出来，为了保险起见不留下视频缓存，甚至把电脑也直接格式化了。
“有什么话我就先说了，这个视频，除了咱们四个，不能再给任何人看了。”
巴颂疯狂点头：“没错，如果这个视频里的内容是真的，这个女人背后的势力弄咱们几个就跟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自上而下三十四个部门，扎西德就帮她擦了擦屁股就平步青云，身后的力量恐怕能掀翻整个兰吉州，能做到这种地步，连市长都要给面子。
马来国共有十五州三联邦组成，每个州都具有很大的自治权限，州级领导在辖区内的权力丝毫不亚于土皇帝，和这样的天龙人对抗，跟直接跳楼自杀没任何区别。
巴颂和王有德这两个从来不对付的人此刻也达成了共识。
“这张内存卡，我们就当从来没见过。”
“内存卡？什么内存卡？”
“哦！对对对，我记错了，什么都没有嘛……你说呢，林陌。”
林陌看着惺惺作态的二人，其实也能理解，人微言轻的刑警，平时能抓几个贼，对付亡命徒就已经很对得起临城的市民了，和拿人命当草芥的敌人对抗，实在不值得。
“可是……十九条人命，就白死了吗？”
王有德收起了笑容，巴颂愤怒地说：
“只能算他们倒霉！反正这事我是不碰，有一点风吹草动，我直接带着老婆跑路！”
“林陌，你虽然离婚了，可也有孩子……我没结婚，可还有个老妈呢，我要是死了，我妈怎么办啊？”
“得罪这种人，估计死了还得给你安个罪名，连抚恤金都拿不到！”
林陌释怀地点了点头，从王有德手里抢过那内存卡，不由分说吞进肚子里，使劲咽了咽唾沫，又喝了大半瓶子水，内存卡只有指甲大小，却咽得十分吃力。
“嗯！”
他张开嘴给二人看，确认咽了下去。
“行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至于李正宇和他妹妹……”
巴颂急忙搭话：“就说他是不小心跌倒在警局附近的水沟里摔死了，让局长申请个十几万抚恤金给他妹妹！”
王有德首次向巴颂投来赞许的目光：
“巴颂，我一直以为你是业务能力不行，原来是方向错了，以后兄弟有什么要违规处理的事，交给你就行了呀！”
“那当然，贪赃枉法还得看我…这叫什么话！”
“总之，今天的事就烂在肚子里，谁也不准说出去。”
王有德心有顾虑：
“那，顾一白怎么办？咱们几个能忘，她能忘吗？这个愣头青万一搞出点事情来，咱们可就…”
林陌淡淡地说：
“小白交给我。”
“那就这么定了！”
三人达成了共识，巴颂负责写报告，王有德负责编一份会议纪要，而林陌，负责关灯关门。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警局里除了值班的警察，几乎已经空了，灯关了一大半，整个刑警大队显得那么昏暗。
“学长！”
顾一白叫住了在档案室整理文件的林陌，后者却像是没听见一样。
“学长，十九条人命，这次真的能当做没发生吗？”
林陌还是在整理文件，却越整理越乱，干脆把文件扔在一边：
“我们又能怎么样呢？人家撞死十几个人，都能让死者家属撤诉，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从重刑犯监狱走出来。顾一白，你老爸在她面前都是小角色。”
“如果你不查，那我就……”
“你又要自己查是吧？你干脆当私家侦探算了。如果你真想做点什么……小颖！”
在林陌的呼喊下，一个女孩怯懦地走了进来，正是李正宇的妹妹李颖儿。
“她现在没地方住，回家肯定没命，我一个大男人不方便，你能不能照顾她一阵子。”
父母无辜惨死，哥哥也死了，真不知道这样的女孩接下来该怎么活。
顾一白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好吧，先让她住在我那。”
说着，她来到颖儿面前：
“我叫顾一白，你可以叫我小白姐姐，这段时间，就住在我家吧。”
颖儿乖巧地点头：“小白姐姐，我会付房租给你的。”
“傻姑娘姐姐不要你的钱，再说了你哪里有钱。”
颖儿默默地拿出一张银行卡：“这里，有四十八万，以后我每个月给你房租。”
林陌登时傻眼，早知道自己收留她了：“你一个高中生哪来这么多钱？”
“我哥攒的，他做按摩赚的钱都放在我这，他说白云巷不安全，让我把钱贴身放着。”
“你们有这么多钱为什么不离开临城呢？”
颖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哥说，他在酒店当服务员的时候，见过那个杀死爸妈的女人，那个女人很有钱，还叫了按摩师。他就去白云巷学按摩，想有朝一日能找到那个女人。”
说到这里，她泪如雨下：
“我哥说她没坐牢，可是别人都不信……林警官，我哥哥，是不是那个女人害死的？”
原来李正宇这么多年，一直在寻找杀死父母的仇人，他拿到了那段录音，可还没等交给警察，就被那莎罗倩派人杀死。
面对她声泪俱下的质问，林陌感觉喉咙处似乎堵着什么东西，让他说不出话来：
“小颖……你哥哥已经死了，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
“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的哥哥，都是被那个女人害死的，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个女人为什么要一个一个杀死我的亲人？不是说警察可以抓坏人吗？那个女人难道不是坏人吗？”
这些问题，小颖在心中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几万遍，她几万次劝自己不要再想了，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但她还是想问林陌这一句：
“正义，真的存在吗？”
“小白，带她回去吧，下班了。”
顾一白没有说话，她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也理解了林陌的处境，带着小颖走出了档案室。
“小颖，你等我一下，我车钥匙在楼上。”
顾一白折返回来，却听见档案室里不断地传来呕吐声，林陌正在角落用手指死命地扣着喉咙，想把那被吞下的内存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