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沉默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永义。
鲁长宇对自己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威胁,说到底只是一个靠着家里的势力在外面出风头出惯了的小孩罢了。
可李永义不是。
通过刚刚这件事,陆承已经确认了李永义是一个怎样的人。
圆滑,狡诈,果断,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大人,是一个经过社会打磨的棘手的对手。
李永义能在几乎不可能翻身的情况下,找到唯一的可能解脱,并且转头就将问题抛给鲁长宇,让鲁长宇代替成为替罪羊。
这个办法看上去虽然简单,却很有效。
一来鲁长宇是个学生,在场的人都是科室主任或者是老师,以这些人的身份,完全不可能跟一个学生计较。
二来,既然现在是鲁长宇背锅,那事情就变成了两个学生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鲁长宇道歉,之后再写份检查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至于以后嘛,李永义这个主任还是会在暗中给鲁长宇助力,该有的好处也不会给鲁长宇少一点,基本可以说是毫无影响。
只有陆承自己,绕了这么一大圈,最后讨回的东西也只不过是自己应得的,甚至没有任何补偿,想到这里,陆承就觉得怒火中烧。
是的,陆承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他又没有什么办法。
现实摆在眼前,李永义是一个主任,人脉关系非常广,虽然这件事大家都能看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没人会拿这件事跟李永义计较。
毕竟事情不牵扯到自己头上,谁也不会想凭空多出一个敌人。
“好了,”就在这个时候,校长彭万里忽然拍了拍手,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谁做错了,就道歉,写检查,做出赔偿,该走的步骤一个也不能少。”
“至于其他人,手上工作还很多吧,各自回去干活吧,今天就当作是见识了一下年轻人的才华,希望各位老师也能从中得到一些激励。”
“好了,就这样,散会。”
陆承看着彭万里,彭万里也看着陆承,然后摆了摆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陆承知道,彭万里作为校长,必须要顾全大局,事情到了这里,表面上来看,是只有鲁长宇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但是如果深究下去,李永义肯定逃脱不了干系,只是彭万里不会也不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这是作为一个校长的职责,也是无奈。
众人纷纷离开。
只有老人,听到彭万里的话后一脸的不解,马上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彭万里抢先一步捂住了嘴巴。
陆承没有去管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在众人离开之后,他直接跟出去,一路来到消防通道,找到了鲁长宇和李永义。
“二位请留步。”陆承站在楼梯上,对着下面道。
“还有什么事吗?”李永义抬起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李老师挺厉害的,没想到医院的主任也有一张这么厉害的嘴皮子,还是说,正是因为有了这么一张嘴皮子,所以才能当主任?”
李永义听后,微微眯着眼,没有回答。
这样的反应,其实正在陆承的预料之内,于是陆承继续道:
“李老师这种临危不乱和壮士断腕的果断,确实值得学习啊,哦,对了,还有脸皮。”
“让学生替自己背锅,嗯,这手段高啊,看李老师用起来这么得心应手,是不是之前做过许多次类似的事情啊?所以才这么有经验?”
“差不多得了啊。”鲁长宇听了半天憋出一句,只是此时他还有些理亏,不敢正眼去看陆承。
“妈的我跟你说话了没有?你可真是数字界和字母界的第二把手,”陆承直接翻脸开骂,“我不跟你计较是我肚量大,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这里叽叽歪歪了?”
一番话直接把鲁长宇骂的气势全无,像个蔫吧的小鸡崽子一样,整个人都垂头丧气的。
陆承知道,自己这番话虽然表面是在骂鲁长宇,但其实是在骂李永义,所以根本没有留情面。
骂的时候,陆承也在仔细观察,李永义嘴角和眼角都有些许的抽搐,显然是在撑着一口气,全力紧绷。
这样就好......陆承见状,心中也踏实许多,知道对方会因为自己的话产生情绪波动就行,这样就说明对方还是会生气的。
陆承最害怕的,是那种无论自己怎么骂对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人,倒不是说对方对此不屑一顾,而是说对方会忍。
咬人的狗不叫,越是会隐忍的人,才越是麻烦。
见到自己的话有用,陆承继续道:
“说起来,我还要跟李老师多多学习呢,不知道李老师对针灸有没有了解?”
李永义摇摇头。
“原来中医理论基础不是学医的必修课啊,那这样李老师是不是也不知道手太阴肺经的井穴了?”
李永义摇摇头。
“那足阳明胃经的合穴呢?足三里又是哪条经的什么穴,李老师知道吗?”
李永义还是摇摇头。
“那,”陆承一本正经道,“李老师,您见过王八摇头吗?”
李永义摇摇头。
就在摇完的瞬间,李永义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向上看,所有的怒气全都在脸上表现了出来,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鬼,面目狰狞。
陆承只是一脸微笑地看着李永义,并没有多说。
“行,”李永义恶狠狠地咬着牙道,“这次是我阴沟里翻船了,算你小子厉害。”
“哪里哪里,比起李老师来还差得远呢。”
“不过,我还是有一件事想不通,”李永义道,“你本事对这个奖就没兴趣,就算没别人领,你自己也不会去领吧?”
“那结果不都是一样吗?被别人顶替,你也领不到,主动发给你,你又不想要,我倒是很想知道,明明是同样的结果,你为什么执着要挑明真相呢?至于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陆承顿了顿,忽然笑道:
“原来您是想问这个啊,我可以跟您说,但您未必会理解。”
“两件事,结果虽然都是一样的,但过程不同。”
“我可以不领奖,但不能接受别人瞒着我代领。”
“我判断事情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看这件事当中,有没有包含着别人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