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儿,你手里的钱够不够,要不要娘再贴补你几个?”
刁妈妈问,
“你从哪学的酱菜,莫不是跟着厨房胡娘子学的?”
“娘,我不会腌酱菜,厨房里有个婆子,我经常帮她做事,就是那个李婆子,她教我的。
是用茶叶煮鸡子,味道好的很,等明个我先做给你们尝尝。”
梁堇这么一说,刁妈妈想起来了,
“是不是上个月被府里赶走的那个李婆子?”
李婆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赶出府了。
“就是她。”
“没想到她人还怪好的。”
刁妈妈忍不住感慨。
“煮鸡子的时候,茶叶少放点,茶叶那么贵。”
刁家连那下等的散茶都喝不起,其实也不是喝不起,是刁妈妈更愿意用那钱,去买肉饼吃,觉得这样更实惠。
要不是用来煮鸡子,梁堇也想不起来去买茶。
正好明天梁堇休息,不用去大厨房做活,便早早的睡了。
准备明日去杂货行,那里有家卖茶的,在角落里,是家小店,价格不贵。
次日一早,梁堇就醒了,洗漱过后,领着桂姐儿,俩人背着竹篓子就出门了。
上次卖豆腐,桂姐儿尝到了甜头,这次梁堇想卖鸡子,她早上不用梁堇催,就自觉的起来了。
“二姐儿,那有卖面汤的,咱俩坐下来喝一碗,再买个馒头垫垫吧。”
桂姐儿她们早上出来没有吃饭,走在这市井中,各种肉饼,包子,烧鱼汤,羊肉饭,馄饨,煎白肠……的香味纷纷涌来。
喝面汤,吃馒头?
这有点不像桂姐儿,桂姐儿不是成天就爱吃油滋滋的肉饼吗?
“我就剩两个钱了。”
桂姐儿见梁堇一直瞅她,她脸有些红。
这个厚脸皮的桂姐儿,哪次出来,不是缠着让梁堇给她买吃的。
这次好了,还知道掏钱请梁堇喝面汤,吃馒头了。
梁堇要了两碗面汤,两个肉包子,当然没让桂姐儿掏钱。
俩人吃饱喝足后,就去了杂货行。
杂货行,顾名思义,就是卖杂货的地方,像什么针线,箩筐,刷牙子,牙粉,篦子,尿桶,油杆杖,棒槌,鸡笼,石臼……什么都有。
俩人进店,买了两斤散茶,一共是三十六钱。
又去香料铺,买了三钱下等香料末子,这香料贵的梁堇都咋舌。
才买了三钱,就花了她二十个铜板。
买鸡子要去外面摊子上买,有乡下人背着鸡子过来卖的。
“女娃,俺家的鸡子好,你要是要,我帮你背到你家去。”
乡下的汉子不善言辞,见两个小姑娘来买鸡子,连忙掀开了背篓盖子,露出了半篓子鸡子。
只见那篓子里的鸡子,上面还沾着鸡屎,鸡毛,看着很新鲜。
这条巷子里,都是些乡下人,有的面前摆着带泥土的萝卜,蒜,茭白,还有的面前摆着芝麻,粟,红柿,山药。
梁堇左边的这个,是个妇人,篓子里装了两只扎了膀子的大鹅,身边放的还有几个比人拳头还大的鹅蛋。
右边是个胡子灰白的阿翁,面前摆着几把菠菜,还有一兜子从山上打来的野核桃。
梁堇要了那个汉子四十文的鸡子,正要走,撇见那个阿翁面前还有半布袋的叶子。
布口袋卷了起来,但还是有些看不清,梁堇走了两步,感觉那里面的东西有点像茶叶,便又折返了回来,
“阿翁,这个是茶叶吗?”
陈阿翁正打盹,醒来便看见面前蹲着个小姑娘,正指着他面前的布袋问。
这东西是他从山上的一颗老树上的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茶叶,煮水喝,有一股子香气。
就把自己如何上山采的和梁堇讲了一遍,
“你拿回家去,煮水喝。”
陈阿翁从布袋里掏出了一把,想给梁堇,他见梁堇是个女娃娃,便不要她的钱。
梁堇拿着叶子,嗅了半天,又塞到了嘴里咀嚼。
“二姐儿,吃这烂叶子干啥?”
一旁的桂姐儿不懂。
她们在茶店买来的茶叶,都是茶农炒好的。
桂姐儿没有去过茶园,不知道茶叶未炒前是什么样子的,所以不识得老翁面前的是茶叶也能理解。
“这是茶叶。”
梁堇给桂姐儿解了惑,便转头问陈阿翁,
“阿翁,你这是茶叶,你想卖个什么价?”
要是价格不贵,梁堇便要了,刚刚她嚼了一下,感觉比在茶店买的十八钱一斤的散茶,味道还要足,还要清香。
“茶叶?”
陈阿翁这才知晓,见面前的女娃诚心想要,便说,
“这些不值什么钱,女娃娃给一个铜板,便拿去吧。”
……
“二姐儿,你怎么这么傻,他都说了给一个铜子就行,你怎么给他十个?”
桂姐儿越想越难受,感觉吃了大亏,都想回去,把多给的九个铜板要回来。
“他的茶叶是好茶叶,给人家十个铜板,已经是咱占了便宜了。”
梁堇刚才完全可以仗着对方不识货,用一个铜板把茶叶买到手,可是那是个老翁,看他穿着,定是家里日子不好过才出来卖东西的。
让梁堇故意骗人家,是能占到便宜,可她良心难安。
“桂姐儿,我不求你为人良善,但刚刚那是个老翁,说不定他家里的日子如何艰难,还想着去坑骗他,占人家的多大便宜……”
为人最起码要有一种怜悯心。
桂姐儿不喜梁堇的说教,她总是说教她,明明她才是姐姐。
这个二姐儿说教起她来,就像是私学里的那种老学究,一本正经的。
这不许,那不许的。
“死丫头,我才是姐姐。”
梁堇还在说,桂姐儿终于忍不住了,学着刁妈妈,叉着腰,右手手指戳着梁堇的脑门。
梁堇:……
等梁堇回过神来的时候,桂姐儿怕她揍她,已经跑远了。
回到下人院,张妈妈正在院子里晾衣裳,蔡婆子坐在门口,让小红给她捉虱子。
这可把梁堇膈应坏了,连忙绕过了她,生怕沾上虱子。
她们早上出门的早,现在才是巳时,梁堇不和桂姐儿一般见识,让她去洗带鸡屎的鸡子,她熬茶叶料水。
把茶叶料水熬好后,盛出来,再把洗干净的鸡蛋,放在锅里煮。
煮熟后,全部捞起来,放在案板上滚,把鸡蛋壳都滚的裂开,这样料水茶叶的味道才能入进去。
梁堇为了让鸡子更入味,拿出刁妈妈的绣花针,在开水里煮了一会儿,捞上来,把每个鸡子上都插了一些针眼。
最后才把鸡蛋和熬好的料水,茶叶水都倒在了一起,小火煮了两个时辰。
又闷了一个下午,掀开盖子的时候,灶房里顿时溢满了浓郁的茶香,大料香。
锅里的料水被熬的已经快干了,半锅鸡子,红艳艳的,呈现出一种酱色。
这种酱色不是酱油,而是茶叶的色泽。
锅里没有放一滴子油,剥开鸡子,吃一口,满口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