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如虹,刺目夺光。
下一刻,那满天的火海收束,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涌入刀身。
红艳散去,留下的,只有那焦灼的,失去色彩的,一片曝光般的、炽热的、灼眼的白。
时间似乎停滞了,只有那刺目的白,将周围一切的颜色,层层燃尽。
好热、好热、好热。
汗水从额头流下,细密到有些黏腻的汗水遍布手臂,似乎夏日午睡后,能够沾起一整张试卷般的黏腻。
地面上的积水和略微湿润的土地,在这一刻干裂,发出了像是蝉鸣的叫声。
夏天,灼热的夏。
六眼有些泛白,五条悟看着眼前的泉清和,轻声道:
“或许你说的很对,但,目前的我,没法理解,或者说,在理解我自己之前,我更想要理解你,理解如此强大而美丽的你,为何如此强大的你,却并不孤独?泉清和先生,我想,我获得答案的唯一方式,就是用自己的力量,去触碰到你的灵魂,去感知你灵魂之中的,那一份隐藏的孤独。”
五条悟身边的空间扭曲,泉清和知道,那是无下限术式最大效率启动的表现,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存在的无限,并不仅仅是物理上的无限,更多的,是“精神和灵魂”上的无限。
无下限在保护他远离世界挫伤的同时,何尝又不是在将他剥离于整个世界呢?
痛苦是人类和世界建立联系的,一个无法割舍的重要方式。
那么,想要真正理解五条悟,那层无下限,就是必须要突破的屏障。
夏油杰用了苦痛到难以下咽的苦夏,突破了那层无下限。
泉清和没有那么多时间,也不会用那种只能够用在同龄人之间的青涩方式。
他是成年人,他会选择,用成年人最擅长的,最为直接和效率的方式,去击碎那层无下限。
“五条,将你与这片世界之间存在的无限,延展到最大,用尽你的一切,来排斥这个世界,然后,我会把你从那无限之中揪出来。”
“你的烦恼、苦痛、孤独,比起从冬天早晨被窝里爬起来上班的痛苦、比起夏日午后昏昏欲睡但却要顶着烈日工作的痛苦、比起面对家人的需求但却无法给予的无力痛苦、比起身边同龄人的成就与自己落败的对比痛苦,比起世间各种各种的痛苦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混蛋小鬼,好好从你那乌龟壳一样的无下限里出来,用你自己的力量,去努力的,去更加真切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啊!”
“残火太刀·东——旭日刃!”
无下限是一种抽象的概念,比起空间上的无限,其实更像是时间上的无限。
那是一个悖论。
人们认为数列1+0.1+0.01+…………是永远也不能穷尽的。
这只不过是一个错觉。
世界存在一个极限,而无下限也存在一个极限。
当泯灭所有的刀刃,触碰到无下限的那一刻,五条悟的耳边,似乎听到了一声清脆悦耳的“叮”。
那是包裹着他的无下限碎裂之声,也是他的价值观和青少年尊严碎裂的声音。
泉清和的刀刃停留在他的额头前不到一厘米,刀刃带起的狂风,将其身后整个森林与地面给打理了一个漂亮的中分。
刀痕深不见底,地面像是被热刀切过的黄油一般,平整无声的断裂。
“无下限术式破解的方法其一,用绝对强大的力量,泯灭其所构造的无限。”
说着,泉清和收起那焦黑的长刀。
手臂微微抬起,对着此刻还愣神的五条悟,敲了一个脑瓜扣。
五条回神,看着面前那带着笑容的泉清和,有些说不出话。
“无下限术式破解的方法其二,发动不针对无下限本身的术式,而是将术式,延展到整个世界的空间。”
“别愣神了,五条,接下来,你可能会有点小痛,但我会留手的,说实话,对未成年下手,我也是很不愿意的,希望咒术世界没有未成年保护法吧。”
“隐隐透出浑浊的纹章,桀骜不驯张狂的才能,潮涌、否定、麻痹、一瞬、阻碍长眠!爬行的铁之公主,不断自残的泥制人偶,结合吧!反弹吧!延伸至地面,知晓自身的无力吧!”
“破道之九十·黑棺!”
咒力汇聚的黑色方格碎片,在五条悟的身边涌现,它们像是一朵朵盛开的夜色玫瑰。
用布满荆棘的藤蔓,缠绕在了五条身侧,用鲜血和死寂,演奏出棺内之人的绝望。
黑色的棺木,有数十米高大,在棺木的上层,布满着纯黑的十字架。
周围的空间产生了波动,咒力洪流撕裂了这片地区的一切。
血液从棺木内飞溅而出,沾染到了泉清和的手臂之上。
温热的、有着些许粘稠的血液。
下一刻,棺椁如同玻璃碎裂般消失,泉清和站在原地,他伸出双手,轻轻抱住那此刻早已站立不住的五条。
鲜血从五条悟的身上流淌而下,但都不是什么重伤,只是一些轻微的皮外伤罢了。
泉清和很有尺度的,将力量控制在了只伤及五条悟皮肉的程度。
虽然样貌看起来有些凄惨,但,在他的治疗下,很快就会复原。
“有从我的话语之中思考到什么吗?”
泉清和的声音传来,带着些许的歉意。
“才没有呢,你还是让人讨厌的大人,这么疼痛的伤口,怎么可能会有时间去思考!”
五条悟的声音并不大,失血过多让他有些憔悴,但,那好看如琉璃般的眼眸中,却流露出了并非他嘴硬口中说出的情绪。
“国中的男生,一如既往的不愿服输,就像那边的夏油君,夏油,你现在可以将积分全都转让给我吗?还是说,你也要和我打一架呢?”
“虽然我对于欺负未成年人不太感兴趣,但并不意味着我是那种会纵容“地铁上大呼小叫”、“随意动人电脑”小鬼的“传统大人”哦~”
说着,整个森林的地面下,升腾起了无数火柱,火海又一次降诞。
“炎热地狱!”
泉清和的声音,带着些许威胁。
夏油杰双手一摊,直接坐在了地面上,苦笑道:
“不,我没有那个少白头早衰的家伙嘴硬,我认输,清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