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郊上的事,真是瞬息万变。
每个人都拿出了强而有力的证据。
罗三公微笑道:“东帝是个好君王,她认可萧日臣的能力,也没忘神主的提携之恩。
故而,即便萧日臣有罪,她也不想明面上下手,不至于叫宗府难堪,曾经萧日臣是归顺宗府的。
而我得知这件事,立即去九界三清墟备了案,并且将萧日臣处之死刑。
现在尸体还在九界,右臂有龙纹胎记,是可以辨认出来的。”
罗三公摊开了手,指向一名九界守护者捧着的墨盘和国玺:“对于国玺的失窃,我也是知道的,故而,用了数日时间,打造出一个新的国玺,有九界颁。
只是我才知定北郊之事,国玺尚未从九界颁,我就已带来天域了。
这件事的从头至尾,九界张公都能与我作证。
世人都知,张公与我不和多年,绝不会与我合谋。”
古龙前辈猛地怔住。
环环相扣,一局牵一局。
在去九界的时候,轻歌之所以要为张公的儿子治不举病症,其根本原因,绝对不是刺激罗三公,而是早已想好了今日,密谋每一步,看似毫无章法,到达最后,才会现所有的事,都是一张细密的网。
而夜轻歌便是站在天地之外的织网人!夜轻歌选择张公,是最正确的做法。
张公只有一个独子,不举多年,搞不好就断子绝孙。
因是敌对,在当时可以刺激罗三公。
但在今日,敌对不和多年的关系,让这些事,成为更有力的证据!再加上火麒麟那一戳屁股毛,似乎,无懈可击!神主后脊凉,震惊地望着夜轻歌。
这个女子……太可怕,太可怕了。
她对诡术的引用,比方狱高明多了。
仔细数来,她一改以前的兵战,不费一兵一卒,就已取得胜利。
她推算着所有的可能,并且做出相应的对策,在关键时刻,反将一军。
罗三公又道:“东帝是个爱酒人,那日在九界,我与东帝把酒言欢,东帝说,从不敢忘神主之恩,只是神主眼里好像容不下她,她想活命,可也不愿与神主为敌。
她得知神主一向爱收藏名酒,特地从我那里求了罗家酒,想献给神主,一笑泯恩仇。
可惜……”巨坑里的三宗弟子,听到罗三公的话,看见罗三公拿出来的证据,不再怀疑,不再犹豫,全都狂热地望着轻歌。
他们的大师姐!“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叶青衣猛地摇头,指向被羁押的犯人:“这才是萧日臣啊,萧日臣怎么会死在九界。”
“叶护法何至于这般笃定他是萧日臣,只靠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一个龙纹胎记,莫过于草率?”
轻歌往前走,左手赫然伸出,宗府士兵手里被烧毁一般的残信便落在轻歌手中:“这张纸,也能成为证据吗?
真是可笑。
本帝的国玺,早已被盗,而上面的字迹,并非本帝所写。
这个张医师,是个鱼目混珠的东西,他也配来鉴定字迹?
仅仅只看一眼,莫过于草率?
若真要鉴定,可由神月十八殿来鉴定。
我与青莲仙姬有过私仇,让她的人来鉴定,实在是可笑。”
“东帝,吾在青莲诚诚恳恳多年,怎由你一句话推翻过去的成就?
你有何资格说我鱼目混珠?”
张医师怒道。
“你说有什么资格?”
一道身影走出,身着灰袍手执拂尘的老人,极为不悦地望着张医师,灰浊的眸里满是寒意。
此人——夜歌皱眉,不明所以。
张医师满脸的恐惧,就连双腿都在软颤抖,宛如筛糠一般,就差没失禁惹笑话了。
东方破立在坡上,望见老者,两眼一喜,狂奔过去,如八爪鱼一般抱住了老人。
“师父,您老人家还活着,阿破真高兴。”
东方破红着眼说。
药王嫌弃地一拂尘扫开东方破,他还在与楼里的姑娘浪迹天涯,若非这傻徒儿,他怎会来定北郊?
“这位是……?”
大宗师诧异道。
药王的身上,有着浸透多年的药香味。
每个炼药师,都以这种味道为荣。
叶青衣、神主等人,心渐渐绝望。
他们从张医师的眼中,表情里,已经能够猜出老人的身份了。
本以为大获全胜,怎知眼见胜利果实唾手可得,便全军覆没,输得一败涂地了。
药王走至张医师面前,拂尘一动,脊背停止,声音威严:“跪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这个突然而至的老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竟嚣张到敢让青莲一族的张医师跪下。
那不仅仅是青莲一族的御用医师,更是药神殿的人啊!更叫人大跌眼镜的是,张医师非但没有反抗,竟然颤巍巍双腿弯下双膝跪在地上。
张医师耷拉着脑袋,面上白,一身的冷汗。
“老夫的徒儿是假冒的,敢问张医师,老夫这个药王,是不是也是假扮的?”
药王此话一出,顿掀风雨,四周一片哗然,众人闻言唏嘘,猛吞口水,惊得眼珠子似要落地,直突突地望着老人。
这个气质不凡的老头,是……药王……他们再看向东方破,东方破一脸崇拜地望着老头。
“破儿!”
药王低声冷喝。
“破儿在。”
东方破屁颠屁颠走过去,咧开嘴傻兮兮地笑。
“你人不在仁族,在天域作何?”
药王怒道:“你身为一个炼药师,不在仁族钻研炼药之道,来诸神天域游手好闲,你这个逆徒,实在是叫为师失望透顶!”
药王声声愤怒,充斥着恨铁不成钢的怨气。
东方破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有些茫然地望着药王,张了张嘴,竟现自己不知说什么。
药王怒视着东方破,师徒二人一站一跪对视时,东方破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般醒悟了什么。
“师父啊,破儿以为你老人家死掉了,听说你曾在诸神天域游历,千辛万苦,特来寻找师父。”
东方破倒是个悟性极高的,立即失声痛哭,掐着大腿挤出眼泪:“徒儿路过东洲夜神宫,现东帝与其徒雄霸天都是天赋高的炼药师,而我也想借助东帝之力找寻师父。
可惜,师父没有找到便生了定北郊的事,东帝与霸天得知三宗弟子染了半妖之病,痛心疾,觉得自己做不到什么,而整日以泪洗面。
尤其是东帝,曾寻了短见,说她身为三宗大师姐,帮不到师兄弟什么,实在无颜活下去。”
东方破泪流满面,表情惟妙惟肖,实在是精彩。
轻歌听到那一声寻短见的话,‘虎躯一震’,嘴角猛地抽搐,无语地看着东方破。
不得不说,东方破这段即兴表演,着实让人感动。
九辞双手环胸,扯了扯脸皮,抖了抖眉梢,同是一脸的无语。
他倒是不知,东方破还有这本事儿。
东方破擦擦眼泪,吸吸鼻子,哭腔道:“徒儿师出药王,一直铭记着师父的教诲,师者,济世救人也。
所以徒儿就暂且放下寻找师父的事,与东帝、霸天一同炼药,熬了数夜,终于找到治病之策,可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师父你看,东帝她熬得头都白了……”轻歌:“……”她现在只想知道,弄死药王之徒犯不犯法。
她也算是明白,东方破的不正经,究竟来自何处了。
果真是名师出高徒……无数的旁观者,随着东方破的手指,望向了东帝。
年纪轻轻的姑娘,一头银白的。
真是为国为民的好君王。
只是……好似有点儿不对劲……?
东帝的头,不是一直都这个颜色吗?
不过,这并不重要。
东方破吸鼻子道:“半妖之病的治病之策,极为难炼,东帝为了炼制丹药,差点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身体都扛不住了,东帝父母让其休息,她不顾阻拦,非要炼丹。
东帝说,她多炼一颗丹药,便能多救一个人,几个晚上,东帝呕血炼丹,一边呕,一边炼丹,每当坚持不住时,就去想深陷苦难的师兄弟们,便硬撑着过去。”
轻歌:“……”就连他自己都被东方破感动到了。
巨坑里的师兄弟们,三宗诸多的前辈,远道而来的修炼者,俱都复杂地望着轻歌。
一道道眼神视线里,充斥着多样的感情,心疼有之,敬佩有之,惭愧亦有之。
尤其是此前错怪轻歌的弟子,神情更是复杂。
那俩个没有被毒哑的三宗弟子,突然走至轻歌面前,毫不犹豫跪下,仰头望着轻歌。
“大师姐,我们错怪你了,请大师姐责罚!”
弟子磕头在地。
他们不仅错怪轻歌,还对轻歌动手,若非轻歌及时出现,九辞只怕要了他们的命。
好一个以德报怨。
东帝为了三宗尽心尽力,纵然在那一刻千夫所指,也没有怨怪任何人,甚至还在努力地拯救这些弟子们。
这一份气魄心境,何人能比?
早有传闻,东帝爱民,今可见,传闻不欺我!轻歌面上涌着春风秋雨般的笑,温和如水,动作轻柔地扶起二人。
“我三宗师兄弟们若能平安无事,长命百岁,我便是遭受非议,被人陷害误解,又如何呢?”
好一句以退为进的话,更让人羞愧难当了。
一些弟子们,感动不已,脸上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