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周南哲没有说出来。
萧儒墨从后视镜里窥探到他遗憾又略带伤感的表情,实属难得。
他想追问,但最终放弃了。
他相信,如果他问,他一定不会说,这小子一身的反骨,最大的乐趣就是跟他对着干。
周南哲很快恢复了一向的随性,“你别看棠棠现在看着好像不惊艳,但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棠棠不爱梳妆打扮,她要好好打扮,保准比你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都要漂亮。”
萧儒墨很想斥责一下他的用词不当,但他更想听到关于她的更多话题,所以忍住了。
“你知道棠棠为什么这么漂亮吗?因为她随了她的妈妈,棠棠的妈妈可是个大美人,而且还是歌舞团的台柱子,在舞台上跳舞的时候,就跟个仙女儿似的。”
“那时候,我跟棠棠经常跑去看她的妈妈跳舞,棠棠就跟我说,将来啊,她也要像她的妈妈一样,成为舞台上最耀眼的人。”
“耳濡目染吧,棠棠小时候就很喜欢跳舞,还经常跳给我看呢,她每天被她妈妈打扮得像个小公主,而且会跳舞,会拉小提琴,还能哄了大人开心,那时候,大人们都很喜欢她,都让自己家的孩子拿了她当榜样呢。”
周南哲十分挑衅地敲了敲萧儒墨的椅背,“诶!你肯定没见过我家棠棠跳舞吧,我可是见了无数次哦。”
薄唇抿了抿,萧儒墨只当自己没听到。
这小子确实挺皮痒的,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以不跟他计较。
“棠棠的妈妈是个舞蹈家,爸爸是一名科研人员,他们对棠棠十分的宠爱,但却不溺爱,所以棠棠从小就是个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公主,连我妈都说呢,说将来要找老婆,就得找棠棠这样的。”
“于是我就跟棠棠说,我一定要保护她,等将来长大了,就娶她做老婆,可是......”陷入回忆之中,周南哲一时忘了自己在跟谁说话,“我爸因工作的关系,要带着全家一起出国,我没有兑现保护她的承诺,让她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
“我知道我不该在那个时候离开她的,她才十岁,却要面对那么多的伤害,我应该在她身边的,哪怕什么都不做,也好过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
“呵。”带着苦涩的自嘲,“出国后,好几次我都想回来找她,结果都没有勇气,我害怕父母的责怪,害怕自己就算回来也无能为力,她那时候,一定很孤立无助吧。”
心中泛起了遗憾和心痛,让独自伤感的人很快陷入了自己的情感世界里。
“我以为,那件事之后,老天就不会再忍心伤害她,可谁知......”
“我想回来的,真的,我是很想的,但我爸却不允许......”
“我不知道我爸为什么不肯让我回来,为此我还跟他大吵了一架,我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他的身上,我怪他不该这么无情无义,不该人走茶凉。”
此时的周南哲,看不出半点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像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一个因自责而充满愧疚和伤感的成熟男人。
他喃喃自语着,“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待她,她那么好,那么善解人意,又那么懂事,为什么那些事偏偏发生在她的身上呢,如果......”
头脑渐渐地清晰,才发现自己差点将敌对分子当成了自己人。
身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久未再听到声音,萧儒墨一时入了神,脱口而出,“如果什么?”
“嗤。”周南哲十分欠揍地轻嗤,“为什么要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气死你!”
果然,这小子只会反着他来,刚刚他就不该问那句话。
他很想知道更多,关于她后来的成长,关于她的蜕变。
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一个曾经备受宠爱的小公主变成了如今只对金钱感兴趣的女人。
她很努力,也很能吃苦耐劳,如果不是遭遇特大的变故,如何让她沦落至此。
是什么样的事呢?
萧儒墨知道,此刻再想了解些什么,这小子怕是不会再开口了。
“我可告诉你,你休想从我这里打听我家棠棠的任何事,我才不会告诉你!”周南哲不怕揍地幸灾乐祸,“你对棠棠根本不了解,还想着追我家棠棠呢,她才不会喜欢你!”
“她喜不喜欢我,我暂时不知道,但我能确定,她一定不会喜欢你。”如孩童般拌嘴,让萧儒墨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喜欢我。”周南哲很不服气。
“你的棠棠,是存在于过于,而如今的沈棠依,才是她真正的自己,你不过是对她的过去有所了解,而如今你们一别多年,你对她又了解多少?”
“我......”周南哲一时语塞。
是啊,如今他对她,确实陌生了许多。
“你觉得她会喜欢一个放荡不羁,自由散漫,整日活在聚光灯的包装之下,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身边的亲人朋友都只能生活在遮遮掩掩中的人吗?”
“谁!谁放荡不羁!谁自由散漫了!”周南哲争得脸红脖子粗,“你不要冤枉好人啊,我可是个优秀青年!”
“优秀青年会跑去夜店跟人打架?”
“谁......”周南哲突然没了底气,沉默了几秒后,大声质问道,“萧儒墨!你跟踪我啊!”
“既然答应了你的经纪人要照顾好你,我当然要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清缓而平静的话,却让周南哲如坐针毡。
完了!他竟然知道了那件事!怎么办?怎么办!
万一他告诉姑姑,他的这层皮,肯定是保不住了。
姑姑严格规定过,是不允许他出入任何娱乐场所的。
那天他实在无聊,没忍住,就去了一家私密性比较好的夜店,还特地点了个高级包厢,没想到中途跟人发生了冲突,酒精一上来,两人干起来了。
要不是助理拦着,他非得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前来拉架的工作人员竟然认出了他,一时间让他恨不得逃离现场。
他不能逃,他得解决这件事,否则如果上了娱乐新闻,那他好不容易树立的形象就毁于一旦了。
所以他花了钱,打点了在场的人,并告诫他们一定要守口如瓶,又赔了一大笔医药费,才把这件事平息下去了。
他还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结果!
“你以为,就凭你的那点钱,就真能让人守口如瓶?真是蠢。”
“你骂谁蠢呢......”完全没有了先前的底气,周南哲声音都低了许多,恨得牙痒痒,但又不敢再嚣张了。
现在有把柄在他手里了。
“当然是说你蠢。”无视他的怒气,萧儒墨依然淡淡而语,“你要是不蠢,怎么就没有想到,临走之前让他们处理掉手机里的照片?他们只要随便找家报社把那些照片卖出去,得到的回报,可比你给的,要多得多。”
是啊!他怎么忘了这些呢!
周南哲还是不服气,“事实上,人家也没卖啊。”
“人心都是贪婪的,没有去换取更多的利益,是因为他们心生畏惧,所以不敢。”
周南哲刚开始还没有理解,还在想着要怎么挽回这个局面呢,慢慢地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你是说!”周南哲有些后怕起来,“是你替我解决了这件事?”
“所以......”车子在酒店的门口停下,萧儒墨转过身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表情多变的人,“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谢谢了。”
周南哲咬着牙,胸口起伏,嘴唇张张合合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这两个字来。
老天啊,他欠谁的不好,偏欠了这个大灰狼的!
“说不出口?”漆黑的眼眸,宛如黑夜中的鹰,仿佛能洞察对方心中的一切。
“不说!”周南哲如待宰的羔羊般挣扎。
他不能跟这个男人妥协!绝对不能!
“你知道,如果这件事一旦发酵,会给你带来多大的经济损失吗?”低沉的尾音蕴含着危险的气息,“你会欠下初臻十倍的赔偿。”
“十倍!怎么可能!”
“所以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你就该仔细看看,而不是全权交给经纪人。”萧儒墨也不着急,手指在方向盘上悠然地叩击着,“所以这声谢,你该不该给?”
周南哲举起颤颤巍巍的手指,恨不得一把掐上去,“奸商,奸商啊。”
薄唇含笑,有几分漫不经心,偏偏又气势逼人。
周南哲又十分愤恨地谴责,“黑心商!奸商!”
“要不然,我现在给你经纪人打个电话?”萧儒墨边说,边拿起了手机。
周南哲一个激灵,瞬间怂了,“别!我说,我说!”
大灰狼!老狐狸!奸商!
周南哲在心里默念着,嘴巴张了半天。
“如果实在说不出谢谢,那也可以换个其它的方式作为感谢。”
周南哲一口气没提上来,憋得脸都红了,他终于体会到什么叫敢怒不敢言啊。
气死他了!
他气呼呼道,“什么方式?”
“把你刚刚没有讲完的继续讲完。”
“哈!”周南哲气笑了,“老狐狸!搞了半天,你就是想打听棠棠家里的事啊,你可真无耻。”
萧儒墨也不跟他计较老不老的问题,只道,“交换吗?”
周南哲清了清嗓子,“如果我说不呢?”
萧儒墨十分耐心地打开了手机里的照片,靠近到周南哲的眼前,慢条斯理道,“你可以试着说说看,看是你拒绝的速度快,还是我将这些照片发给你经纪人的速度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