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颖菲一拍手,“看来这几天我得计划一下租金的事了,前阵子买了不少的设备,可没少花钱。”
这下,本来就难开口的话,现在变得更难开口了。
罢了,还是另想办法吧。
晚些时候,她给杨总打个电话,问一下奖金和提成的事。
然后再等周姨那边的消息。
剩下的,她再想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里,江颖菲亲眼见证着自己的好姐妹,是如何的坚韧和果敢。
她的心,一点点地被收服得彻底。
纵使家教严格,但父亲母亲仍给了她最优渥的成长环境,纵然没有别家小公主那样娇弱不堪,但也是个会喊疼会撒娇的女孩儿。
可棠依,让她佩服得五体投地。
第一天。
每天两针的动员剂,注射后,沈棠依的身体出现了疼痛,夜里三点多钟实在疼得厉害,只能吃止疼药,四点多入睡,五点多又被护士叫起来抽血。
在迷迷糊糊中,右手又被扎了一针,之后继续睡回笼觉,早上七点多钟再次醒来,没有舍得吵醒在一旁睡得正香的江颖菲。
她还真是执拗,就是不肯回去睡觉,非要在这里陪她。
嘴上责怪,心里则是暖暖的。
有她的陪伴,让她的紧张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第二天。
重复着同样的操作,吃饭,打针,睡觉......
为了促进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增殖并释放到外周血液中去,每天两针的动员剂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所带来的疼痛也是极其难忍的。
沈棠依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样,但她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痛。
她尽力地忍耐,靠着跟颖菲聊聊天来分散注意力,实在忍不住了,只能继续服用止疼药。
第四天。
沈棠依突然觉得胸闷气短了起来,去了卫生间一趟,站起来时感觉头有些晕,便想着出去走一走。
本想等颖菲回来再去的,但一想到她这两天为了她,工作室和医院来来回回地跑,实在是辛苦,就不忍心给她打电话了。
于是,沈棠依换了衣服,一个人出门透气去了。
她给时禹打了个电话过去,问了外婆的情况,并让他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安慰他说,钱的事,已经有办法了。
时禹在电话那头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反而沉默了很久。
她这弟弟一向心思重,对她这个姐姐也是十分的体恤,所以她知道他在想什么。
沈棠依刚要开导弟弟一番,无意扫过的眼眸突然定住了。
那人朝着她走过来,迫使她不得不挂断了电话。
是他!
他怎么会来医院?
又是身体不舒服了吗?
来不及再多想,沈棠依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她不想让他看见。
除了此时的狼狈,还有她潦倒倒霉的人生,她都不想让他看到。
他的同情或怜悯,会让她无地自容。
但她还是被发现了。
她只能鼓起勇气去面对,哪怕身体的不适让她坐立不安,她依然强迫自己,一定要看起来像个正常人。
但她的脸色还是很好地出卖了她。
审视的目光停留片刻后,萧儒墨先开了口,“哪里不舒服?”
声音听起来,带了些疲惫之感。
沈棠依强颜欢笑,“没有不舒服,朋友住院,我过来看看。”
“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的。”
她抬眼看他,他的憔悴被她尽收眼底。
最近很累吗?为什么一下子憔悴了这么多。
“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他的语气冰冷得没什么温度,就像审问着罪大恶极的犯人。
她心力憔悴地叹了口气,“我......”
她突然想告诉他来医院的真正原因。
“算了。”他面无表情地截住了她的话,“从你嘴里听到的,永远谎言多于真话,不如不说。”
心脏犹如被重锤,她的呼吸一滞,眸中的光渐渐消失不见。
他是不是还在为那天晚上的事生气?
“那天晚上我是因为......”
“你是想告诉我。”不见底的深潭中,蕴含着谁也看不懂的悲伤,“那天晚上,你是因为跟周南哲难舍难分,所以才迟迟不回来?还是想告诉我,我的话你从来没放在心上,就算被曝光,也控制不住自己要跟他半夜私会?”
沈棠依惊得目瞪口呆。
他在说什么?
“沈棠依,恭喜你,多年后还能遇到自己的竹马,还能跟他再续前缘。”
“萧儒墨!”沈棠依怒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结果。”他冷冷地看着她,“那张照片,别人看不出,你当我也是傻子?”
“结果也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压下了怒火,放低了声音,“你听我跟你解释。
“晚了。”
低沉的声音如寒风凛冽般从心头刮过,她的头,更是晕了一些。
“什么晚了?”她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来告诉我,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你根本不在乎。”语中隐着凌厉,“或许对于你来说,不管我做什么,都是多余的吧。”
沈棠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来,她以为这样做,胸口的憋闷会舒服一些。
事实上,并没有减轻多少。
因他的话,让她的胸口堵得更难受了。
“萧儒墨......”
她很想哭,想跟他解释,想告诉他这几天来,她发生的所有不幸和委屈。
甚至,她想让他抱一抱她......
可他没有给她机会,义无反顾地离开了。
她无力支撑,缓缓地蹲了下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要哭出来。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结果吗?
为什么还会难过呢......
沈棠依,你就是个傻子!
你在期盼什么!
“你跟她说了什么?她好像很难过的样子。”远处的齐卓在看到二人后,一直没有过来。
虽然也很惊讶,为什么沈棠依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并不想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没想到,他们之间的气氛,更像是剑拔弩张。
僵直的腰背,不知道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还是在置气,强忍着没有转身,只道,“走吧。”
“你......”齐卓不忍再回头去看那个蹲在地上的女人,“你心里明明关心得要死,干什么还要让她难过?”
“她自找的。”
“既然想让她难受,那又何必在她跟周南哲的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找了那么多的关系替她压下了那些新闻?还不如就此让她吸取个教训,不是更好?”
“我是为了公司。”
齐卓微叹。
你就嘴硬吧。
为了公司当然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当然是为了她。
周南哲对沈棠依有意思,连他这个局外人都看出来了,这件事,可没少让某个人吃醋。
唯有吃醋,才会让一向冷静睿智的人变得像个闹脾气的小男孩儿。
哎,爱情啊......
距离的拉远,让齐卓不得不小跑着追上疾步而走的人,“干妈的事,真的不告诉她吗?”
连林千微都知道了,偏要瞒着她。
“有这个必要吗?”萧儒墨突然停下了脚步,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
那人,已不在。
一大早,护士又来打了一针动员剂,然后又抽了一管血。
沈棠依看着手臂上多出来的好几个针眼,却感觉不到多少的疼痛。
心里的疼,比肉体疼多了。
自那天他对她说的那番话之后。
她还以为自己真的无所谓呢。
真是个自欺欺人的傻瓜……
江颖菲见着她在发呆,以为她又疼了,心疼道,“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倒是比哪个女人都强,这些天你硬是扛过来了,也没听到你哭喊一声。”
哭喊?
如果有用的话,她会大声哭,大声喊的。
从很久之前就知道,这种方式不仅没用,只会让自己沦为笑柄。
八点多钟的时候,有通知说达标了,可以采集。
之后不久,她的左右两个胳膊上都插上了针管,使用细胞分离机对外周血进行过滤和采集,整整三个多小时,她的双手都不能自由活动。
从最初的忐忑,到后来的平静面对,需要的时间,并不长。
沈棠依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空白的大脑里开始被复杂的思绪填满。
关于他的。
她依然在担心他,为什么如此憔悴。
采集结束后,一些疼痛感和不适也随之慢慢消失了,一想到自己挽救了一个人的生命,顿时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虽与那位患者素未谋面,只知道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但没关系,只要她能活下来,其它的,都不重要了。
结束之后,沈棠依原想马上出院,结果被拦住了。
不只是医生不建议,连江颖菲都是极力阻止。
他们都一致认为,她该在医院再休息上几天才好。
可这几天,她真的待不下去了,她还要想办法再去筹钱。
熬不过医生和江颖菲的坚持,沈棠依耐着性子在医院只多待了一天,然后就出院了。
江颖菲将人送回家中,不放心地叮嘱了好几遍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沈棠依拖着疲惫的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直接去了公司。
在医院的这些天,吴辉的电话几乎是狂轰滥炸。
一开始的态度相当恶劣,甚至扬言,一定会开除了她。
可当沈棠依表现得无动于衷,加之公司的好几个重要策划方案都要由她亲力亲为,吴辉的态度这才好了一些。
他不会真的傻到,在节骨眼儿上开除策划部的顶梁柱。
最主要的原因是,吴辉不敢得罪萧儒墨。
他以为,沈棠依是仗着跟萧儒墨的关系,才敢这么放肆,甚至几天都不来公司上班。
不得已,他选择了让步,同意了沈棠依的请假。
对于吴辉的松口,沈棠依谈不上有多高兴。
她从吴辉的言语里,多少听出了让她松口的原因。
看来,她还是沾了萧总的光……
但她没有精力去解释什么,她的心思,都在钱上。
她去找了杨正烨,询问奖金迟迟不发的事。
但结果,不如人意。
杨正烨的回答还是那两个字:快了。
“杨总,提成和奖金是预先讲好的,我希望公司这个月能发给我。”
“我催一催,别急。”杨正烨头也没抬。
她怎么能不急。
她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