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郑清手指上伤口愈合,吸引诸多展品的气息源头消失,后续几座展厅,宥罪猎队的年轻巫师们终于没有再遭遇之前那几座展厅的经历。
但情况也只是稍稍好转一点儿。
博物馆的展品们受到那丝血气的刺激,脾气都变得有些糟糕。即便它们不会刻意去找这些路过巫师的麻烦,也不会让他们轻松通过。
“早知道这样,博士你应该多准备几块龟壳。”
郑清敏捷的躲过一道向他脖子套来的绳索,还有余力回头给萧笑提意见:“……用龟甲构筑防御战阵,能省不少力气呢。”
萧笑翻了个白眼,扶了扶眼镜,没有搭理自家队长。
蒋玉则小心的扯了扯郑清的袖子:“小心……那座火刑架不止一条绳索!”
她说的是刚刚套向郑清脖子的那道绳索,来自于一座古老的火刑架,就摆放了距离宥罪猎队前进途中的一侧。三根伫立在柴堆间的木头柱子身上,绑满了浸满油脂的麻绳,其中最中间一根柱子上捆着一位脸上挂着虚假与夸张笑容的巫师。
“一起燃烧吧!”那位受刑的巫师冲几位过客高声喊道:“我们可以在烈火与呼喊声中获得永生!”
说话间,他两侧的立柱上,各自重新弹出一条浸满油脂的麻绳,仿佛两条捕猎的毒蛇,向年轻巫师们扑了过来。
“聒噪!”
张季信脾气暴躁的挥起拳头,恶狠狠的砸在了那两条麻绳上。
‘砰’的一声。
恍若金石交加,又如铁锤落在岩石上。两条麻绳被裹满魔力的拳头重重砸落,旋即弹起,但又被重锤一下,然后便如死蛇一般瘫在地板上,再也不肯动弹。
“梅林在上,”火刑架上的巫师挣扎着,身下的柴火骤然烧起剧烈的火光,他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显得有些尖锐:“……你们这些野蛮人,你们在做什么?你们是魔鬼!死后会进地狱的!”
“抱歉,我家老头子跟墨菲斯托关系不错,我活着的时候也能进去。”萧笑板着脸,面无表情的走过那蓬燃烧的火光,平静的回答道。
郑清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不知道博士这番话是事实,还是仅仅是个冷笑话。
就在他一愣神的功夫,胳膊上猛然传来一股沛然大力,将他拽的向一旁歪倒,险些栽倒在地板上。
还没等他站稳身子,耳边就听‘呼’的一声,一个沉重的黑影掠过,重重落在一直缀在猎队身后的一头野牛身上。
那头野牛一声未吭,脑壳便被那黑影砸的粉碎,软在了地上。原本就在它身上插着的几根细长标枪随着野牛倒地,滑过地板,发出短促而又刺耳的声音。
郑清倒抽一口冷气,顺着那黑影投来的方向望去。
是掷铁饼的人。
那位强壮的男子歪着头,看着砸空的铁饼,嘴唇微微一动,似乎说了什么,然后重新弯下腰,身子倒向右转,前倾成弓状,重心落在右脚上,左臂接在右膝,右手握着铁饼转向后侧,片刻间便蓄力完毕。
仿佛一根绷紧的弹簧,又像张满的弓。文新学堂
呼!
弹簧蹦起,弯弓射出,第二块铁饼随着那名男子简洁有力的动作,重重砸向几位年轻巫师。只不过这一次他选择的目标是辛胖子。
也就是刚刚扯了郑清一把的人。
胖子脸上浮现一层蓝意,并未躲避那道飞速扑面而来的黑影。似乎想试试自己脸皮与铁饼到底谁更结实一些。
好在猎队还有一位稍稍靠谱的主猎手,打断了辅猎手的冒险行为。
砰!
张季信再次挥舞着拳头,将那块铁饼砸在了地板上。拳套与铁饼相撞,在魔力与速度的作用下,爆发出一朵灿烂的火花。
“不要做无所谓的实验!浪费宝贵的魔力!”主猎手没好气的瞪了胖子一眼,然后环顾左右,催促道:“加快速度,我们一路浪费的时间稍稍有点多了……甲马符还有吗?”
最后一句话,他询问的是郑清。
郑清二话没说,从灰布口袋摸出了一沓甲马符。几位同伴分别用红绳缚在小腿上。区别在于辛胖子腿上绑了四张甲马符,其他人只绑了两只。
有了甲马符的帮助,猎队行进速度骤然加快了许多。
虽然一路上他们还遇到了许多麻烦——比如大卫从背囊中摸出石子,冲他们乱丢;某支打结的左轮枪,伸直了枪管,冲他们砰砰开火;圈在展台上的‘猿人’嚎叫着,四处乱丢飞刀与标枪;米诺斯的维纳斯跌跌撞撞,哀求年轻巫师们为她炼制一双新的胳膊。
辛胖子倒是很想做最后一件事。
郑清怀疑胖子只是看着那位美艳女巫挪不开步子了。事实上,当维纳斯哀求的时候,他也小心翼翼的窥伺着传说中的爱神,心底一个劲儿祈祷那条挂在维纳斯腰间的裹裙能悄无声息滑落在地上。
只不过作为一个正人君子,而且身旁还有另外一位女巫关注,年轻公费生只能按捺心底的躁动,义正言辞抱怨了胖子几句。
但抱怨并不能打败美色。
最终战胜美色的,是萧笑的道理。
“你没有办法满足她的要求的,”萧大博士站在双眼冒光的班纳身后,示意郑清给他身上挂几道清心符,同时解释道:“每年来博物馆参观的学生、老师、甚至巫师界的大人物都不少,其中很多人也试着帮维纳斯炼制了新的胳膊……只不过不管那些新胳膊材质多么珍贵、造型多么优美,都只能在她身上呆一个白天。”
“为什么?”有了清心符的帮助,辛胖子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
“因为到了晚上,维纳斯苏醒后,就会怒气冲冲的扯断她的新胳膊。”萧笑转头继续向博物馆深处走去。
“为什么?”这一个,是张季信的问题,他对维纳斯的选择也有了一点好奇。
“因为那些都不是她的胳膊,”萧笑轻声回答道:
“世间万物,得到的,无论多珍贵,都不够珍贵。失去的,才是最珍贵的……也是最好的。念念不忘,是永无止境的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