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阵嘈杂凌乱的乞降、求饶声中,程咬金看到的,是九安那依旧冷峻而看不清意味的表情。
“咳咳……这回是俺老程失算了,镇国王救命之恩,俺老程……”
“无妨,”九安直截了当打断了程咬金的话,“为引导大军追逐回纥王子,孤军深入,贪功冒进,此事功是功过是过,你自己去跟陛下请罪便是。”
“这……”
程咬金一开始着实有些尴尬,有种热脸贴上冷屁股的无奈感,但毕竟也是这么久以来朝堂之上出名的滚刀肉,这点心思总归不是没有的,一瞬间,程咬金便明白了九安话中的意味。
虽说表面上是历数着自己的罪责,但实际上……
重点正是在“引导大军追逐回纥王子”之上!
这无疑是为程咬金争来的大功劳!
“嘿嘿嘿……那俺就多谢镇国王了,待班师回朝之后,俺定当向陛下好好请罪!”
此时的程咬金,已然是顾不上浑身的疲惫,以及全身上下数道伤痕的疼痛了。
而两人说话间,一阵阵战马疾驰的马蹄声,也从不远处响起。
即便是遥遥相望,也能够从那独一无二的肃杀壮烈的气势上,看得出来,前来的,正是九安的五千炼狱浮屠!
虽然重骑大队速度自是赶不上九安单枪匹马,但毕竟也是精良的炼狱浮屠,追赶上九安的步伐,也并没有浪费太久的时间。
“行了,押上这些俘虏回去吧。”
九安淡然一声令下,炼狱浮屠便利落地上前卸去了回纥战俘的武装,驱赶着这些失魂落魄的降兵向着大军的方向进发。
“至于回纥王子的首级,就劳烦程将军带回去了。”
放下一句话,九安便拨马行至炼狱浮屠最前方,留下傻笑着前去捡起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吐迷度首级的程咬金。
由于押送着战俘,自然行军速度没有来时迅速,与大军汇合之时,秦琼、尉迟敬德、徐世勣等人,已然将战场打扫完毕,不无焦急等候着九安归来。
而看着五千炼狱浮屠回返,最前方傲然纵马的正是镇国王九安,紧随其后的是一身伤痕,手中提着一个沾红的布兜的程咬金,众人也算是放下了悬着的心。
九安环顾眼前,数不尽数的联军降兵正无精打采,仅着单衣,跪在大军的包围之中,等候发落。
而另一边,更是数十万尸体堆积如山,令人一眼便感骇人。
此役,非但西突厥主帅被俘,回纥大王子伏诛,就连六十万联军,亦是全军覆没!
“镇国王,战场已清理完毕,甲胄、军械、粮草、战马等战利品正在清点,再加上这些战俘,如何发落,还请镇国王定夺。”
几人中最为稳重的秦琼上前说道。
所有人都明白,九安才是他们之中,唯一有资格定夺此事的。
而九安的心中,早已对此有了计划。
这是一个常人看来无比残忍的计划,亦是一个或许将会遭遇全天下口诛笔伐的计划!
但九安并不在意。
人言而已,有何可谓?
他可从不信奉那些迂腐之人所谓的仁义道德!
“所有降兵一概诛杀,不留活口,我大唐的粮草,不是用来养这些没用的狼崽子的!”
九安并没有犹豫,语气更是斩钉截铁!
此言一出,非但是秦琼等人面露惊愕之色,就连军中的大小将官,亦是尽数议论纷纷了起来!
杀俘不祥,历朝历代,都是秉承着这样的观念!
自秦国战神白起之后,几乎再无如此大规模的杀降事迹!
“镇……镇国王,杀俘不祥啊!如此有损我大唐天朝上国的威严,更将会令其余诸国无法归心啊……”
尉迟敬德麾下一名军师率先站了出来,虽语气有些迟疑,但还是硬着头皮劝谏道。
“哦?”九安的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名状的笑容,看不出其中意味,“还有人反对么?”
此言一出,非但是那名斗胆劝谏的军师面露惧色,就连许多原本反对此事的将官,也都不由得一颤。
“镇国王,非是我等不服殿下,只是……这杀俘并非小事,实在是有伤天和啊……即便是做,也应知会陛下一声……”
秦琼一边斟酌着措辞,一边轻声对九安说道。
“陛下若是责问起来,本王一力承担!”九安语气斩钉截铁,打断了秦琼的话,“你们只知道杀俘不祥,却又怎能不懂,这些蛮子,降而复叛,如同喝水吃饭一般习以为常!就算是降了,他们活着一日,便有一日可能重新揭竿而起!这回纥的例子,可就在眼前!”
九安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击着众人的内心。
汉人王朝,素来对这些蛮夷,过于仁慈了!
仁慈到,几乎已经忽略了他们心中所藏的虎狼之心!
这些人从来不会讲什么仁义道德!
对他们来说,有奶便是娘,只要有口吃的,祖宗都可以不认!
反正,他们有草场,有荒漠,有大片的北地可供逃遁!
于是,众人之中,反对的声音,也已经开始渐渐消退。
只是,九安接下来的话,却又更是一记重磅炸弹一般!
“将这些降兵的尸体,以及战死的西突厥、回纥人的尸体,全都扔到就近的西突厥水源之中!”
话音刚落,更大的议论声,瞬间爆发了出来!
这可不仅仅是杀降有伤天和的问题了!
所有人都明白,这将会意味着什么!
如此大量的尸体抛入水源,渐渐腐烂,定然将会滋生数不胜数的疫病,彻底将水源污染!
届时,一旦饮用此水,定然会爆发难以想象的瘟疫,在整个西突厥之中爆发,甚至会蔓延到北地的其他部族!
“这……镇国王真的不怕如此行事,杀孽过重,大亏阴德吗……”
方才反对杀降的军师,此时已经是浑身发抖,打战的口齿中挤出断断续续的话来。
“阴德?”九安冷笑一声,“我何曾信过什么鬼神?即便真有什么鬼神,本王又有什么可畏惧的!”
“本王还是如此说,无论是陛下那边,还是什么牛鬼蛇神,一切后果,本王一力承担!”
“本王,无愧,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