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南方九点多才回来。

    推开半掩的卧室门，暖黄色的夜灯光芒照了过来。

    看着侧躺在床上的两个小肉团，上前，弯腰俯视着，眉眼温润，唇角微微上扬，有一个很不明显翘起的弧度。

    俩孩子在装睡，唇角上扬。

    尤其是索遇安，被盯得有些忍不住了，倒先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他麻利地站起来，脸上漾着笑意，跑向了索南方的怀中，漾着笑意，双颊粉嫩，语气稚嫩。

    “爸爸，你怎么才回来？”

    “和纪伯伯多说了一会儿话，就回来晚了。”

    索南方柔声解释着，抬手抚摸着索遇安的脸颊。

    这时，索初夏也撑着站起来，柔软的床垫上，她步履蹒跚，向索南方走来，语调不清，“爸爸。”

    索南方一手牵一个，应了声，“嗯。”

    半掩的卫生间门从内打开。

    方软诧异地看着索南方，声音柔和，“要等你回来，才愿意睡觉，刚刚，在装睡逗你呢。”

    两孩子可是闹腾了方软老长时间。

    缠着给他们讲故事，讲着讲着，要听爸爸之前的事情。

    “是吗？”索南方收回视线，看向怀中两个软软呼呼的孩子，俯视着他们，眉眼间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父爱。

    索遇安歪着脑袋思索了半晌，终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坏坏地笑着，什么话也不说。

    索初夏哈欠连天，松开了索南方的怀抱，走到了方软的身前，伸手搂住她，“觉觉。”

    方软上了床，退下披在肩上的长款外衫，抱着索初夏，慢慢地哄睡。

    见状，索南方轻拍了索遇安的后脑，“去吧，我一会儿来。”

    “嗯嗯，”索遇安郑重地点头，松开了索南方手，向方软的方向走去。

    索南方正要去关门，修长的手指搭上了门把手，就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韩丽芬。

    韩丽芬瞧见索南方看了过来，才向前走来，声音低沉，“南方，老太太找你，说是有事。”

    索南方轻点了头，“嗯。”

    回应的声音低，侧眸去看，俩孩子依偎在方软的怀中熟睡。

    索南方轻关了门。

    在他转身的时刻，方软轻微抬头，去看他的背影。

    -

    索南方跟随着那折射的光芒，走到了虚掩的门口。

    掌心覆在门板上，缓缓地推门而入，脚步轻快，走到了卧室内的沙发边上，瞧着脸色不是很好的季青绿。

    季青绿仰视着索南方，轻拍了身边的位置，“坐。”

    声音不疾不徐，满是沧桑。

    索南方坐下，双手搭在膝盖上，侧眸去看脸色凝重的季青绿。

    二人的无言对视。

    索南方看到了季青绿的眼眶内，溢着热泪，又见一瞬即逝的笑意。

    “奶奶。”索南方轻声喊她，“这么晚了叫我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季青绿歪头看向索南方，轻眨了眼眸，“我忽然，想起来，你应允我好几件事情。”

    “是……”索南方记忆中，到是没有，应允了季青绿什么事。

    季青绿瞧他这个神情，就知道，他已经忘却了，只得翻开，早早地放在腿上的记事本。

    纸张边缘有了褶皱和磨损，封皮也因时常抚摸，有了时间的痕迹。

    季青绿先去翻看了每日的记录。

    本子略厚，记录的，大多是些很重要的事件。

    季青绿看到了重要的事件，就折了页角，视为记号。

    接着去翻下一张，反复如此。

    索南方也是足足地等了十来分钟，等到了季青绿温柔的视线，重新聚在了他身上。

    季青绿将第一页翻开，望着索南方微微笑着，声线温温和和的，“南方，你总答应了我五件事，还记得吗？”

    索南方瞧着祖母温柔的眼，略显疑惑，可也不想赖，确实是有些记不住一些时间久远的事。

    看着索南方的反应，季青绿慈祥的面容上，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

    一一细数。

    “第一件，待父母入土为安，就离开回忆殡仪馆，你做到了；”

    “第二件，答应在我在世时，结婚生子，你也做到了；”

    季青绿的声音骤然停止。

    索南方凝视着突然不说话的季青绿。

    季青绿翻着页面的动作，停顿了许久，看着页面上的内容，瞬间眼眶就红了。

    但稳住了心神，笑着再次看向了索南方。

    “第三件，和苏家保持着正常的来往，不要闹得面红耳赤，你也做到了。”

    索南方真诚地点头，“嗯。”

    双手交握着，至于小腹上，认真地去听季青绿说下去。

    “第四件，就是接手你爸爸留下的浅听，知道你不擅长这方面的事情，也明白你现在已经尽力了。”

    “第五件，好好活着！”

    季青绿合上本子，轻抚着有了岁月痕迹的封皮。

    眼神温和，瞧着一言不发的索南方。

    索南方面色沉静，没有什么松动，眼神很平静，余光里，看到了季青绿合上了本子。

    “您这是……”

    索南方不是不记得了，而是已经完成这些曾答应过季青绿的事情。

    季青绿也觉得，让索南方去接手浅听这个病入膏肓的娱乐软件，是有些不公平的。

    没有谁的人生，生来就是父母的续集。

    可索南方，像是没有自己的人生道路要走，一直在重复着父母生前做过的事情。

    季青绿闭着眼睛，手指轻抚着咯手的封皮，沉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的事情，就不会做得好。”

    “可我想，毕竟是你父亲的心血，是他给你母亲设计的，要记录一生的日常琐事。”

    季青绿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面色温润的索南方，“我想，这就是我自私的原因吧，剥夺了你的自由。”

    季青绿的一字一句，似在道歉，似在诉说索南方的苦楚。

    “奶奶，就让它翻篇吧，不能老是往前看。”索南方神色安然，坦率地看着季青绿手中握着的本子。

    这个本子，是有些年头了，记录了很多人，重要的事迹。

    里面，就包括他的，何时出生，何时学会牙牙学语，何时学会蹒跚学步。

    想来，也不止他一个人。

    父亲，二叔，三叔，堂弟与堂妹，怕是也被和蔼的奶奶记录着。

    她手中的本子，在书桌上，摆的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