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北下意识摸向后腰处,他的手枪还在那里,开枪的自然是别人,但中枪的也不是他,这很奇怪。
随即,他转头看向柳箐,发现对方的身上多了一个血窟窿,而且对方手伤那支枪的枪口也不是瞄着自己,这太奇怪了。
司马北又讶然地扭转脖子看向果茶,后者则是警惕地举枪瞄着柳箐身后。
在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原本应该已经死了的贾爱民竟活生生地立着,还朝着柳箐的后心开了一枪。
司马北有些看不懂了,他盯着柳箐惨白的脸问道,“你刚才没打中他的要害?”
不等柳箐开口,贾爱民嘿嘿笑了两声,扯下前胸后背的两块薄铁板,“这娘们心肠很黑,怎么会没打中要害,只是我提前防了一手罢了……没想到吧,我就等着你对我开枪呢,向死而生啊!我时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你怎么不记得了呢!噢,对了,你不是她,你只是个赝品而已!无所谓了,反正我需要的也只是柳家的女儿,不是什么柳箐,你这法子很好,我学会了,谢谢!”
当谢谢两个字落下的时候,贾爱民又接连开了几枪,纵然果茶朝着他开枪,也不影响他的准头,每一枪都打中了柳箐的要害。
柳箐轰然倒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没了挡箭牌,贾爱民很干脆地后撤,退到了银行里面,躲在大门旁侧,对着司马北喊话,“司马先生,你是警察,现在这里有人袭击市局领导,你就这么看着吗?”
司马北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已经疯狂的果茶,并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眯着眼睛道,“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他走到柳箐身边,蹲了下去,长长叹了口气,“瞧瞧,玩脱了吧,你要是不贪心,别想着带人家来这银行转移资产,也不会落得个如此下场,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夏威夷沙滩上晒太阳了。”
柳箐吐了口血水,没心情跟他胡扯这些,从兜里摸出把钥匙,“那小鬼在我手里,当初他们抢劫了工商银行,是我负责善后……除了果茶,其他人都被我关在了中演剧场下面的密室,这就是果茶为什么不让你杀了我的原因。你最好快一点,别再拖沓,一个小时前我把他们打包卖给了那个女人,她要用小鬼这些人变个魔术,临走之前再赚一笔。”
果茶见她口吐血沫不止,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别说了,再说下去,你就要死了……该死的,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是赝品!”
司马北瞟了眼柳箐手腕上的伤疤,又看了看果茶手腕上的伤疤,轻声说道,“大概因为这道伤疤吧……当时李云鹏扬言要炸掉中心广场的画面,被媒体传播开了,而那画面里有个女人在警方到达之前出现过,贾爱民注意到了这一点,并且注意到了女人手上的伤疤,以为柳箐就是那个女人,他生性多疑,自然会让人调查一下,顺藤摸瓜找到赝品是很正常的……你们能用钱收买的人,他也能用更多的钱收买过来。”
他这三言两语就讲明了真相,果茶扭头盯着柳箐手上的伤疤,泪流满面地说道,“之前就跟你说过,别留着这些伤疤,既然你想重新开始,就该把过去从你身上抹掉,祛个疤痕又花不了多少钱,提李医生的名字还有折扣呢!”
柳箐嘴巴发苦地笑了笑,望着天边摇摇欲坠的太阳,“没了这些疤痕,我怕我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谁啊……天黑了,快回家吧!”
说完这句,她便身子一软,彻底没了生息。
果茶哭成了泪人儿,“说什么胡话呢!这是早上,天刚亮没多久!”
司马北咳了一声,“是你睡糊涂了,现在确实已经是傍晚,不信的话,你瞅瞅手机上的时间,是不是18点53分了。”
果茶摸出手机,哭得更伤心了,“我是12小时制的,现在是6点53分……别扯这些了,马上警察就要到了,你是走,还是留下来帮我干掉那个王八蛋!”
躲在银行门口的贾爱民听了这话,立马高喊起来,“司马先生,你不要犯糊涂啊,这果茶记者是在犯罪!”
果茶气得眼睛都红了,举枪砰砰朝着银行大门射击,可惜一次都没打中。
司马北伸手夺走了果茶的手枪,叹了口气,“你这么开枪是很危险的,万一打到小朋友怎么办……瞧好了,枪是这么用的!”
话音一落,他抬起右手,看都没看贾爱民,干脆利落地扣动几下扳机。
第一枪,子弹透过门缝,打掉了贾爱民的手枪。
第二枪,子弹射穿了弯腰拾捡手枪的贾爱民手腕。
第三枪,子弹将再次掉在半空的手枪击飞,摔落银行问询台柜子底下。
三枪过后,司马北收起手枪,淡淡说道,“警方大约还有两分钟赶到,他现在受了伤,不是你的对手,你可以随便出气,但别搞出人命,银行里那么多人看着呢,我没法子帮你解释!”
言罢,他跨上果茶的摩托车,说了句借用一下,而后拧了拧车把,疾速远去。
果茶望了望司马北的背影,瘪了瘪嘴,冷笑着走向贾爱民,“他们没做完的事情,就由我来补上吧!”
贾爱民瞧见她右手里寒光闪闪,吓得急忙逃窜,谁知他刚跑到马路牙子上,迎面便撞上了一辆货车,终究还是倒在了距离柳箐七八步之外的地方。
他的眼前不断浮现着自己这一生的经历,从孩童时候跟人玩官兵游戏,到长大之后走出农村,费尽辛苦考上政法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A市市局工作,起初他也曾踌躇满志,也曾发誓要为A市的市民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只是后来渐渐在一次又一次的试探里迷失,甚至在2008年7月7日那天,他做了人生最错误的决定,为了掩盖自己和周华武的勾当,他开车撞了一个女人,又为了掩盖这件事情,他在知道H市机场有警方和检察院的人之后,想着正好一石二鸟,命人炸掉了飞机,想要用一场更大的事故,遮掩那一场小事故,结果虽然确如他设想那般,省局为了避免民众恐慌,按下了那一年所有交通事故的新闻……但也因此,他一步步错到了今天!
贾爱民看着那名货车司机仓皇地跑过来,苦笑着闭上了眼睛,就不该迷信,相信什么算命先生说的向死而生。
警察也在这时赶到了现场,一面忙着了解现场,一面给果茶和货车司机扣上手铐,收拾现场。
当人们从网络媒体软件上知道这一新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此时司马北已经赶到了中演戏剧院,魔术表演也已经开始了。
剧场宽大的舞台上有几根木柱,上面绑着李云鹏等人。
在李云鹏等人前方,摆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鱼缸,里面灌满了水。
水中是戴着鬼脸面具的王多娇,她双手被反绑着,不停地在水中挣扎。
当司马北赶到现场的时候,剧场的大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陡然响起。
画面里,假装王多娇的女人忽地出现,撅着小嘴说道,“好久不见啊,司马北……别乱瞟了,我不在这里。”
司马北皱眉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笑了起来,“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怎么又问我是谁?”
司马北瞳孔一缩,摇头道,“不可能!张小满的女儿现在也就十几岁,你不可能是她!”
“我别忘了,被你和我爸毁掉的那座小岛上面,有很多苏墨留下的实验仪器,在我身上发生什么都不稀奇……”那女子轻笑几声,摆出一副俏皮的表情,“我爸没跟你说过,打小我就有数理化天赋吗?幼儿园的老师同学都叫我怪胎,其实不是我奇怪,只是他们太普通了而已。”
司马北不置可否地撇撇嘴,“别扯这些,我不管你是不是张小满的女儿,赶紧放了王多娇和李云鹏这些人,他们即便有罪,也该接受法律的审判!”
女子娇笑两声,“你和我爸一样,都是双重标准,之前那周华武不是主动自首,想要接受法律的制裁吗?您怎么不帮着人家说话啊!算了,这时候讨论这些没有意义,而且我把李云鹏他们留在这里,就是要成全你的……只不过,你得做出选择,不能什么都要。你总共有三十秒的时间,是选择救绑在柱子上的李云鹏几人,还是救鱼缸里的王多娇,就看你自己怎么选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画面暗了下去,现出三十秒倒计时。
司马北看了看鱼缸里戴着面具的王多娇,又看了看头上悬着铡刀的李云鹏等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走向李云鹏等人。他一边慌张地给李云鹏几人解绑,一边望着大屏幕,在倒计时只剩下十秒的时候,总算将李云鹏等人都解救下来。
而后,他立刻奔向鱼缸,围着鱼缸转了一圈也没找着打开的关窍,情急之下,他攥起拳头,一下又一下地砸在玻璃鱼缸上面,哪怕拳头上满是鲜血也不曾停下,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多娇,你等一下,我马上就能把你救出来了!”
王多娇惨然地笑了笑,对着司马北摇了摇头。
便在这时,倒计时彻底归零,鱼缸上方的机关打开,密密麻麻地食人鱼汹涌而出。
下一刻,一团血水在鱼缸中缓缓散开。
司马北见此情景,急红了眼,摸出手枪,不再顾忌会不会伤到里面的王多娇,对着鱼缸砰砰连开几枪。
鱼缸咔擦一下碎裂开来,无数的食人鱼飞跃而出。
司马北慌忙举起双臂遮盖脸面,等到食人鱼都掉落地面之后,他才发现鱼缸里的王多娇竟已然消失,于是急忙查看舞台地面,结果却并未发现大变活人魔术的机关。
他抬头望了望舞台上方,瞧见上方的滑轮组,顿时恍然。
几乎就在他抬头仰望的这一刻,一架编号U3576的飞机正巧从中演大剧场上空掠过。
飞机头等舱内,之前假扮王多娇的女子放下平板电脑,转头对一名身穿绿色连衣裙的少女说道,“小姐,司马北会相信我就是你吗?”
绿裙少女轻轻哼了两声,“他信不信都不重要,只要他继续追着咱们就行了,这样我才有新乐趣……唐姐姐,你别想太多,一切听我的安排就好。”
这假扮王多娇的女子正是唐姓空姐,她侧脸看了看躺在前面座椅上昏睡的王多娇,轻轻哦了一声。
绿裙少女忽然直勾勾地盯着唐姓空姐,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唐姐姐,下个故事我还差个开头,不如你帮帮我好不好?”
唐姓空姐顿时大惊,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正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双眼一黑,突地晕死过去……
一个月后,刚刚结束接力谋杀案二审作证的司马北走出法庭,迎面与某个戴眼镜的美女记者撞了一下,待到他道歉离开,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发现兜里多了一封信,上面印着一行小四号仿宋的黑字:
“司马北,我在绿藤市很想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