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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结案
    虽然徐文武已经是警务站站长,但毕竟还是个实习民警,而且也没有中级事故处理资格证,不会是主办民警。

    即便如此,按李钢的布置,他也要打下手,所以接下来的调查也跟着跑了几天,这样无散落物的逃逸案件最为麻烦,主要现场没目击,没报警,连过路司机报警都没有,现在尸检还没出,估计发生事故也有一天以上,现场经过上千台次车辆碾压,没什么遗留物,破案很压头。

    队里分了几组,一组继续现场勘察,一组联合乡政府安抚在队里闹事的人,徐文武被抽到看监控的这组里面,就负责看可能案发时间段的卡口监控。

    但路上卡口哪有这么多,只有几十公里后的一个ETC卡口和前面一个互通有主干道摄像头,中间还有好几个收费站能下车,徐文武到监控平台打开,系统都因为相关时间段的视频太多卡死好几次,最后只能自己找个本子,半小时半小时的在系统里检索

    看视频是苦差事,这事故现场又没有任何可以锁定的车辆信息和散落物,就只能大海捞针,仔细查看过去的每台车辆上有没有事故痕迹,看前保险杠有没有破损和前侧车身有没有刮痕

    可京珠这条路每天几万台次车通过,事故这时间段里有十几万台车,摄像头又不清晰,一张图片载入都要几分钟,中间还有可能从几个收费站下,还要查收费站卡口……

    全部查完可能要几个月!徐文武简直感觉自己要吐血了。

    只能希望他们现勘那边有突破,能缩小范围.

    从那天开始,徐文武就天天拿着数字证书,坐在警务站的电脑前看视频。

    时间慢慢过去,这案子还没进展,现勘组那边守了一星期,什么都没有,也就撤了,调解组这边和维稳办联系了,先从事故处理基金调了一笔钱,再让物业公司这边也凑了点,把尸体尸检后安葬,安抚了村里,再加上这些人看这情况,明白是找不到肇事司机要钱了,也就撤了。队里从此也安静了。

    死者那儿子朱浩后面从广州赶了回来,可估计对这个母亲也没什么感情,全程除了要钱要凶手,就是低着头玩手机,开始还没几天就跑队里一趟问问案情,慢慢一个月来一次样子,后面见案子没动静,就渐渐不见人了。

    从此,除了徐文武这些民警还记得这件事以外,李东玉就这样默默消失在世界上

    日子照旧,路上小事故永远有,每个月的单子也要开,每天也要正常出警,人就这么就几号人,不可能天天围着这一件事转,这案子渐渐也有点淡了的意思,反正人也已经安葬,也没人记得李东玉。

    慢慢,也没人问徐文武今天的视频查看进度,领导也开始安排给警务站加任务,路上的工作开始回到原状,徐文武只有晚上出完警后,回到站里时才有机会在内网电脑前看下卡口视频照片,对着像素感人的照片麻木比对。

    有天早上,徐文武和白宇的巡逻班,白宇催了他几次还没下来,便下车来找他,见徐文武还在比对卡口,笑骂他是碍脑壳(本地话,不聪明),

    “徐哥,这领导都没问这个案子了,你还查什么?”

    这话其实也对,这路上不止这一个行人事故,人死灯灭,本就与警察无关,只是一个例行的工作而已。

    “再查两个车就走”。

    徐文武笑笑摆手,白宇只能摇摇头,说回车上等他。

    “嗯。”

    徐文武回过头,点开一张照片

    这已经是第9712台车了,总数的三分之二,他已经查了快一个月,天气都由凉转温,春天的气息浓郁起来,都开始穿单衣的季节。

    徐文武麻木的点开照片。

    这是台红色解放半挂车,豫B的,很普通,路上一天起码上千台同款,他扫了一眼,熟练地叉掉窗口,准备点下一台……

    不对!

    徐文武鬼使神差地觉得有点不对劲,重新点开刚刚那张照片,这张半挂的照片是省际卡口的照片,它的右下角轮廓中有一小块阴影,徐文武吸了口气。

    鼠标把那块区域放大,再放大,直到像素边缘的小方块都清晰可见时,他赶紧截图,再从卡口系统查到这台车之前的照片。

    等这台车进入南山大队之前的路段照片从系统弹出来时,徐文武猛地一拍桌子。

    找到了!

    这台车进入南山大队路段之前,它的保险杆是完好的,但过南山大队路段后,这台车前保险杠右下角有块黑印,不是破损就是血迹!

    徐文武心跳加速,这还是这近一个月来第一个嫌疑车,也是从上万台里选出的关键对象!

    他马上打电话给事故负责人彭超,那边也很重视,马上向大队领导汇报,李钢听到筛选出嫌疑车辆后,马上就安排人出差,前往这台货车所在地询问侦查。

    而徐文武虽然跃跃欲试,但毕竟自己有自己的职责……继续上路巡逻,毕竟新人站长嘛。

    但这天开始,徐文武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不住地问前线兄弟的出差进展,希望那台豫B的就是逃逸车,直到晚上看到群聊里,出差的兄弟发了一个消息:

    人抓到了!确认是1.16肇事逃逸案肇事司机!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自然,不过是带人回来,指认,比对,车辆鉴定,出认定书,报捕,刑拘……而李东玉儿子听说抓到人了,开始显得十分兴奋,带了好些人过来围住了司机要钱,还差点动手,好不容易才被大队民警拦下,可当他发现肇事逃逸,保险公司这边只赔一点交强险,其余的补偿司机又拿不出时,朱浩就又显得兴趣缺缺,忙着去法院起诉想多弄点补偿去了,之后也没再见到过。

    至于徐文武,由于案子不是他主办,虽然发现了关键线索,但毕竟新人站长一个,之前的立功受奖已经不少了,这次只是挖出线索而已,领导开周会提了一次,表扬了两句后也就过去了。

    又过了一段日子,工作和生活白云苍狗,徐文武继续拦车、敬礼、开单、看事故,平静得像是重播。

    他也像是忘了这件事,直到有一天是交通宣传日活动,配合总队宣传人员在南山服务区搞宣传,其中一条内容正是要求物业加强管理,员工坚决不得上高速时,那周经理一脸敷衍接过徐文武发的宣传单,突然提了句:“说起来,李东玉也是造孽,苦了一辈子,死无全尸,还是你们高速警察好啊,给她安葬,不然啊,收尸都没人。”

    提到这个名字,徐文武叹了口气,几秒后,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对了,她这个也算是你们员工吧,怎么他们家属也没找你们公司闹?”

    周经理嘴吧嗒两下:“闹什么闹啊?她又不是正式员工,连个合同都没签的。”

    听到这,徐文武又问:“什么叫合同都没签?不是你们这保洁么?”

    “哎,说来李东玉也是造孽,没人管她,之前就是个捡垃圾的,结果她捡垃圾都被别的捡垃圾老头子打,后来就专门做点小生意咯,在屋里煮花生,晒红薯皮子,每天走几十公里到我们服务区里卖花生,赶都赶不走,我们看她可怜,就干脆让她帮忙搞下服务区卫生,也好管理,一个月一千块钱。”

    听到这,徐文武沉默了,只听周云继续说:

    “这她也是背时,碰到这么个崽,存的钱都给崽用了,还不领情,她死了后遗留的一些照片衣服我们给送过去,他那崽跟嫌弃什么一样,接都不肯接,直接让我们烧了,这养这样的崽也没用啊……”

    周经理提到李东玉儿子时,满脸鄙视,徐文武却心里一动,突然想起那晚李冬玉找他问话时欲言又止的表情,他隐隐有个念头,那晚的李冬玉,是不是想问的就是关于死亡赔偿金的事,她是不是看到之前两个行人事故赔了那么多,就想着的是不是自己也能给那不争气的儿子多留一点钱?可她哪里知道,这赔偿金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的……

    徐文武想说些什么,但却如鲠在喉。

    旁人的冷漠,质疑,甚至嬉笑,在他听来,实在有些残忍,便默默走开了。

    他想起以前高铁刚开通的时候,也有些老人想方设法翻进站区,趴到轨道上,就是为了临死换一笔赔偿金。

    后面相关部门,见这情况愈演愈烈,便咬死按法律办,无过错情况下,也就是赔几万块钱,这样才能刹住风。

    同样,这高速上出现这样的亡人事故,赔的也不多,毕竟大部分都是行人全责,除非事故车有责任,不然汽车司机也就在强制险范围内赔偿,有时连丧葬费都不够,这样也避免了一些愚昧老人寻死换钱的念头,可却无法杜绝。

    而李东玉这个案子,虽然司机因逃逸负全责,但因为其逃逸,保险人在第三者责任保险中不予理赔。而虽然司机按判决承担赔偿责任,但判决和执行之间,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走完也拿不到什么钱,最后很可能只有强制险范围内的这些钱。

    但这些弯弯绕绕的法律关系,李东玉哪里知道,她所想的,只是用命给儿子多留一点钱,可她没想到,她所用命换来的,也就这么一点。

    而且,还换不来她儿子的一滴眼泪。

    想到这,徐文武也有些伤感,虽然以前见过更世态炎凉的当事人,但这样拿母亲的当要钱工具的,他实在有些难以接受。

    而这事,从最开始李东玉打听前面几起亡人事故的赔偿开始,他有很多迹象可以怀疑李东玉就是为了给儿子留赔偿金而寻死,但他也没再去深究,也没再去翻案了。

    徐文武还是体谅母亲一颗为了儿子付出一切的心。

    …………

    这段时间忙于这个案子,他也没怎么休假,更没怎么和莫小妙联系,两人只是微信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甚至徐文武连莫小妙的冷战和小情绪都没注意到就结束了,现在好不容易案子了解了,徐文武好不容易有假了,这天中午,莫小妙的电话也来了。

    看到电话的一瞬间,这位尸体和案子面前从不皱眉的老警察,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他下意识的就想到这姑娘肯定是兴师问罪来了,怪自己这一个多月都没和她见面。

    “喂?怎么啦?”

    徐文武努力让自己回答得更温和积极,甚至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电话那头的莫小妙声音第一次显得特别的虚弱。

    “你……咳咳,你在站里吗?”

    “在啊?你怎么了?”

    徐文武从电话里都听出了这母老虎一般的姑娘,有明显的不对劲,赶紧关心道:

    “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有气无力的?”

    “我好像有些发烧了,头晕,没力气了,你方便过来下,送我去医院么?”

    “好,你等下。”

    莫小妙的柏庐中心小学在柏庐镇上,离警务站也不远,徐文武马上答应下来,马上开车往那赶。

    从柏庐收费站下了高速,很快到了莫小妙的学校,虽然徐文武还是这里都兼职法制副校长,但说实话,从上次给学生现场演练后,他就再没怎么来过,毕竟自己的主责主业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上安全课。

    这时正是中午午休期间,学校特别的安静,徐文武跑到三楼教务处,里面有几个老师正在午休,莫小妙也趴在桌上烧得迷迷糊糊,一身有气无力的,额头上顶着一块热毛巾,整个人远远就热气蒸腾,刚出笼了一样。

    徐文武上去拍了拍她肩膀,这姑娘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挣扎着爬起来。

    “你来了啊!”

    徐文武没急着答话,而是手搭在她额头上试了一下,结果发现居然有些烫手!

    “你这是高烧了啦!怎么不早点去医院?”

    莫小妙苦笑一下道:“我还不是想等你来,不想别人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