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终于被放出那间屋子的时候,已经半下午了。
天上又开始飘雪了。
郁庞竟还在,他站在屋顶上,背着光看着白芷。
白芷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郁庞山一样的身板。
他阴沉沉的声音响起,
“厉王妃好走。”
白芷点了一下头,匆匆离去了。
回王府的路上,她轻功用到了极致。
落到王府时,身上都出了些薄汗。
冷不丁的有人进了院子里,王府侍卫还当是来刺客了。
紧张的要叫人时,发现是白芷,各个行了礼就飞快的散开了。
生怕慢一点就小命不保了。
王妃陪嫁的丫鬟快死了,府里上下都知道。
这时候,谁还敢往白芷面前凑。
白芷推开那扇门的时候,没发现自己的手指都是颤的。
突然有人进来,吓了张安平、吕大夫一跳。
回过头来,看到是白芷。
吕大夫熬得像是老了好几岁的脸更耷拉了,“大小姐……啊……你可算回来了啊……”
贾欢这病是真把他吓到了。
就算这几天,因为有这鹿茸,贾欢的病看着在飞快的好转,可吕大夫还是怕,他每次醒来来把贾欢的脉时,都的深吸好几口气,生怕又摸不到脉象了。
吕大夫的话,让白芷的心都僵了。
声音从喉中挤出来,“……怎么了?”
她已经进屋了,却是不敢往贾欢的床榻去了。
吕大夫嚎着,“大小姐你不知道这两天都快把我人折磨死了。”
一阵上一阵下的。
白芷站在那,一步都走不动。
吕大夫抹一把压根没有的眼泪,奇怪,“大小姐,你来看贾欢啊?”
张安平较吕大夫平稳许多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贾欢好了很多。”
白芷心口紧绷的那口气这才散了。
她还是没动,只是僵硬的脸平和了。
吕大夫从地上站起来,也没管身上的灰尘,神秘兮兮的就要和白芷说道,“大小姐,这次贾欢能没事,全靠厉王爷拿出……”
“王妃娘娘。”
吕大夫话没说完,门口响起于延的声音。
他敲着门,“娘娘,苏公公来了。”
白芷蹙眉,面色虽不好看,但还是出去了。
苏培骆正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笑盈盈,“厉王妃,又见面了。”
白芷语调不是很好,“我从宫中离开还没有半个时辰,苏公公又有事?”
苏培骆摇头,“没呢,厉王妃,这次奴才不是来找您的。”
似是有些冷,他将手往袖子里揣了揣,“奴才来找您的一个大夫。”
吕大夫听到了,站在了白芷身后,不确定的看着苏培骆。
苏培骆探头看着吕广然,:“这就是吧,厉王妃?”
白芷敛眉,“苏公公找吕大夫做什么?”
苏培骆笑,“厉王妃,您这话说的,不是奴才找吕大夫,这是皇上的意思呀。”
知道是皇上的命令,吕大夫只得站了出来,对着苏培骆微微行了个礼。
苏培骆瞄着白芷还没有放人的意思,动了动有些被冻僵的脚,还是笑着说道,“厉王妃,皇上是听闻这吕大夫医术高超,想将他收进太医院。”
“这可是好事啊!”
白芷眯眸,“吕大夫年纪大了,医术也比不得宫中的御医,不适合进宫。”
苏培骆语调尖了起来,“厉王妃,你这话就不对了,那刘御医救不了的人,吕大夫能救。”
“如此,厉王妃还能说吕大夫医术不精吗?”
吕大夫面色微皱,迟疑的看着苏培骆。
他是不愿进宫的。
吕大夫年轻的时候想进宫,那时候到处行医,谁都称他一声神医。
吕大夫就想有更大的抱负,去报考了太医院。
他自然是考进去了,那一届,他第二。
考试前三名都能进太医院。
但是吕大夫没进去,因为考完试后,其实才是真正的考核。
想真的入宫成为御医,得花钱打点。
这样你的名字最后才会在册子上。
吕大夫没钱,也看不上这种舞弊的行为。
再也没想过成为御医。
谁能想到,他都这把年纪了,突然又跟他说,他能成为御医了。
白芷还是不肯放人,她吸了口气,偏头看着吕大夫鬓角的丝丝白发。
“吕大夫即便是进宫了,又能行医几年,为何还要折腾这一番?”
苏培骆皮笑肉不笑,“厉王妃,您这话就更不对了,吕大夫身为皇上的百姓,即便是他明日便死了,今天这一日,他也要为皇上效劳。”
白芷的脸不是很好看了。
吕大夫勉强的笑了笑,和白芷说道,“大小姐,那我便进宫去就是了。”
他语气有点僵硬,“我年轻的时候就想成为御医,如今实现了,多好啊。”
白芷眉头紧紧的看着吕大夫。
吕大夫在她幼时就来了将军府。
他说他漂泊了太久了,想寻个安定的地儿。
他敬仰白修明,若是白修明愿意,他就在将军府养老了。
这么多年,吕大夫一直在将军府中没出去过了。
将军府里,除了刘氏和她那几个子女,没人会勾心斗角。
吕大夫冷不丁的从这样的环境进了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如何生存?
“不行。”白芷不肯让步。
她看向苏培骆,还未开口。
苏培骆先道,:“厉王妃,别阻拦了,这吕大夫自己都想进宫了。”
他脸上没什么笑意了,“这会儿是皇上让咱家来跟你说,下一次可是郁统领带圣旨来了。”
他活动了下身子,“早晚的事儿,别拦着了。”
吕大夫也道,“大小姐,没事的。”
白芷的眸深深的看着苏培骆,“那就劳苏公公多照顾照顾吕大夫了。”
苏培骆假惺惺的应,“厉王妃放心了,咱家能叮嘱的,都肯定叮嘱一下。”
苏培骆急着带人走,甚至都不肯让吕大夫换下身上那穿了几日的衣裳,干干净净的进宫。
白芷在门前默了片刻,才回屋看贾欢。
那根鹿茸,已经全给贾欢吃下了。
她这会儿脸都是红扑扑的。
张安平默默退了出去。
过了会,萧意远过来了。
白芷没理会他,任凭萧意远自己在那椅子上坐了半天。
萧意远的眸有几分疲惫,但却一直看着白芷不肯离开。
他总是特别想她,分开几个时辰,思念便会像疯草一样生长。
他也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