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吞吞吐吐。
一顿毒打后，他老实了。
当年纪羡鱼掉进冰川后，金乌确实吓坏了，激怒之下竟然在压制了部分修为的情况下反杀仇人。
然后就一个猛子扎进冰川里捞人。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把冰川捞了个底掉也没有找到纪羡鱼，哪怕是尸体也没看见。
金乌就这样在冰川里找啊找，找了好几年，越找心越慌。
要知道这冰川的寒意可是连金丹修士都扛不住，何况是纪羡鱼这样的小婴儿呢？
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金乌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伤心难过的同时，又忍不住心虚害怕。
万一被纪君山那个护犊子的知道这件事，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这一刻他再也没想过去仙界的事情，他要留在灵界，永远留在这里，反正仙人再厉害也不能跨界出现。
然后他又想到一件事，纪君山说过到了仙界会给自己托梦。
栖霞史曾经记载，有此界修士在入睡后多次被飞升的长辈指点修行，所以托梦这件事是完全存在的。
而金乌作为被入梦者，根本无法拒绝。
所以从那一天开始，金乌连觉都不敢睡了。
可即便是修士，也不可能永远睁着眼睛啊，他就这样折磨自己苦熬了十一年。
简直都熬成猫头鹰了。
那一天，金乌实在是撑不住了，就稍稍眯了下眼睛，然后就被等候多时的纪君山抓到了梦里。
纪君山那人又狗又贼，这么多年没联系上金乌，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否则以金乌的性格，必然是上赶着跟自己邀功讨赏，而不是处心积虑地避开。
他二话没说把金乌吊了起来，打上仙人魂印，动动念头就能让对方魂飞魄散的那种。
金乌原本就被纪羡鱼的事折磨得快要崩溃，被他稍稍一恐吓，就立马交待了。
纪君山知道后自然是震怒非常，但他知道纪羡鱼身上有生死禁制，肯定是被传送到别的地方了。
经过一番缜密分析，他告诉金乌纪羡鱼可能会被传送去的几个地方，让他赶紧去找人。
知道纪羡鱼可能没死的金乌差点没有哭死，早知道有禁制在，他用得着躲这么多年？
经过近一年的寻找，金乌终于在连桑城找到了纪羡鱼。
但他见纪羡鱼过得这么可怜，又生出了别的心思，毕竟小命还拿捏在人家爹手里，总得想办法活下去啊。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纪羡鱼听完，问了一句：“我爹为什么不给我托梦？”
金乌撇嘴：“你这点修为哪里感应得到，至少得到化神期，你爹才能找得到你。”
纪羡鱼有些失望，但也不纠结，横竖现在储物戒和金乌都落到她手里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弄几只低阶妖兽回来，我好回去交差。”她冷冷说道，“看看你把彩鹜峰都折腾成什么样了？好好的二阶妖兽赶到外峰来，差点没把我害死。”
金乌：……谁让外峰灵气这么稀薄，他要守株待兔也得有个地方歇脚啊，只能霸占内峰妖兽的地盘了。
与此同时，胡鹏一身血糊糊地出现在山脚下。
他头一次知道，做人可以背到这个程度。
为什么自己明明都跑出来了，那只二阶妖兽还能凭空掉在他面前？
更气人的是，那畜牲没有直接吃了他们，而是把所有人捆成一团，在林子里甩来甩去。
看他们害怕，听他们尖叫。
怕不是心理变态吧？
如果不是最后实在玩腻了，妖兽突然松开尾巴，他也没有机会捏碎令牌传送出来。
虽说其他几个同门都死光了，但胡鹏并不在意，能为他逃生拖延时间，那是这些人的荣幸。
至于纪羡鱼，胡鹏相信对方肯定已经死了，毕竟那妖兽这么凶残。
想到这里，他心情又好了些，然后头一晕昏了过去。
-
彩鹜峰突然出现高阶妖修，众弟子被匆忙送回连桑城中，离门考核的成绩却依然算数。
一方面是长老们忙着配合城主搜山，另一方面是他们懒得为这些弟子多费时间。
于是，纪羡鱼震惊所有人，成为了此次考核的头名。
等她从正厅里出来，才从旁人嘴里听说了胡鹏受伤的事情。
原来那只妖兽被踢到了胡鹏他们面前，真是老天长眼了。
纪羡鱼幸灾乐祸地出了善婴堂，往坊市里走去。
“掌柜的，护心丹、回春丹、凝灵丹各来一瓶，再把你们店里的炼丹炉拿出来瞧瞧。”
来大客了！
店掌柜从柜台下面探出一颗头，大手一挥，桌上出现三瓶丹药和七八只炼丹炉。
大大小小，形状各异，多是黑、红、青三色。
“不知道友喜欢哪一种？需要小老头介绍一番吗？”
纪羡鱼从没接触过炼丹，有这个想法也是这些年想吃丹药却没灵石给闹的。
“说来听听。”
她今天出门戴了一副遮掩容貌的面具，不怕别人惦记。
“道友请看，这只……”
等店家挨个介绍完，纪羡鱼指着颜色最绿的一只说道：“就它吧，再给我一张回春丹的丹方和两份配好的灵草。”
“好嘞！”
纪羡鱼收好东西，付过灵石。
出门后绕着坊市走了几大圈，摘掉面具，换了外套，慢悠悠地走回街上。
“有人在看你。”
纪羡鱼猛地停在原地，顿了几秒，忽然抬起头。
迎客楼四楼窗口，一位身穿紫青暗纹锦衣的富贵少年负手而立，见她望向自己，轻慢地勾了勾嘴角。
纪羡鱼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心里嘀咕了一句：“没礼貌。”
破罐子破摔的金乌躺平了，横在鸟窝里哔哔赖赖：“这小伙子长得真俊，颇有几分我年轻时的风采，想当年啊——”
纪羡鱼断开神念，谁想听一只孤寡老鸟的破事？
金乌：……我看你才是没礼貌！
迎客楼内，一位长髯美大叔笑吟吟问：”怎么样？”
少年撇撇嘴，表情半信半疑：“瘦不拉几的，一点福相都没有，你不会是看错了吧？”
“哈哈，绝不可能。”美大叔仰天大笑，“那小姑娘与你一样，是天命在身的紫色气运之人。”
少年一根手指套住茶杯转啊转，笑容顽劣地说道：“七叔，你的老花眼是不是又严重了？”
“你啊你，不信算了。”美大叔似乎并不在意。
少年凤眼微微眯起。
大气运么？
善婴堂里，纪羡鱼刚进门就被鼻青脸肿的胡鹏拦住了。
“小废物，你的名额归我了。”
纪羡鱼顿时气笑了：“凭什么？”
胡鹏眼神轻蔑地上下一扫：“你是什么修为，也配参加连桑城大比？真是贱人做贱梦！”
是的，夺得头名的纪羡鱼不再是小门派预备军，而是四大宗门选拔赛的预备弟子。
虽然参加选拔赛之前，要先通过连桑城大比，但这毕竟是一步登天的通天梯啊！
胡鹏醒来后听说考核结果，气得当场咬碎了后槽牙。
那头妖兽怎么回事？都能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怎么还让一个废物点心跑走了？
“我劝你识相点自己让出来，别让我和长老久等。
像你这种人走了一次狗屎运，不会天真地以为能享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吧？
只有我这种炼气六层的高手，才配代表善婴堂参加大比！”
纪羡鱼脸色淡了下来：“离门考核不得作假，是善婴堂的两大铁则之一，长老也不能违背。”
“哈哈，那又如何？连桑城大比可是明确规定了，禁止炼气初期修士参加比试。”
亲眼看见纪羡鱼脸色大变，胡鹏心里生起一股变态的快感。
他不喜欢纪羡鱼，明明是个炼气四层都突破不了的废物，却莫名其妙地从容自信。
让人看了就浑身不舒服，只想把她的骨头一根一根拆下来。
胡鹏走后，纪羡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脚步一转，去了凡人居住的院子。
“婆婆，我回来了。”
屋门推开，妇人循声抬头，紧绷的眉眼随即一松。
“回来了？考得怎么样，可有受伤啊？”
纪羡鱼走过去扶住她：“我得了头名呢。”
“哎呀，真的吗？”
还没等婆婆高兴起来，纪羡鱼正色道：“我们得离开这里了。”
“怎么了？”邓婆婆脸色一变。
纪羡鱼挑要紧的说了：“投鼠忌器，若他反应过来，要拿您对付我就麻烦了。”
邓婆婆抚养纪羡鱼长大，二人感情深厚，堂内皆知。
离开善婴堂，纪羡鱼在城里租了一座洞府，暂时将邓婆婆安置在此处。
没人发现帮佣院子里少了一名凡人。
入夜。
在火灵根疯狂摇摆下，纪羡鱼吞下护心丹，缓缓运行灵力。
翌日清早，善婴堂格外热闹。
今天是所有年满十二岁的弟子正式离门，与善婴堂解除收养的一天。
也是优秀弟子领取考核推荐，奔向前程的一天。
更是大多数人成为散修，迷茫无助的一天。
“等着吧，待会儿她肯定得哭鼻子。”
“哈哈，谁让她肖想胡师兄的名额，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修为，凭她也配！”
“等会儿出门我们找个机会教训教训她。”
“你疯了，城中不允许动手！”
“怕什么，稍微教训一下而已，不会触动禁制的。”
“也是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胡鹏志得意满，他脸上的淤青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双手背在身后，一副自信又悠哉的样子。
直到有人惊呼了一声：“炼气四层！她，她竟然突破了？”
只见纪羡鱼穿着一身姜黄色长裙，下巴微抬，傲娇地跨进正堂。
“弟子纪羡鱼，昨夜突破炼气四层，特来领取离门考核头名奖励。”
清脆的声音传遍整个堂屋，所有人都沉默了。
白长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拿起一块黑色金边令牌。
“嗯，你去吧。”
胡鹏顿时失态大喊：“长老，你过答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