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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这是虎他也准备硬抗下来
    现在是石时猗被困的第35个小时。

    广雅中学,音乐楼。

    周六深夜十二点,台风还在不停地肆虐着,那脱缰野马般的架势,不仅丝毫未退,反而越演越烈。原本坚固厚实的玻璃窗,现在就像被巨力晃动般,持续不断地发出一种尖啸般的刺耳轰鸣声——让人有种窗户下一秒就要离开窗框,飞进台风怀抱的感觉。

    雨还在瓢泼下着,可石时猗开始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他到现在已经快三十多个小时滴水未进了,由于发烧进一步加深的缘故,所有肢体的感觉都已经麻木了,只剩下一颗越来越沉的大脑,剧烈的晕眩感,以及间歇式涌起的一种割裂般、犹如钝刀子磨着脑壳的煎熬滋味。

    有那么一瞬,他想把自己大脑给开了,然后将两瓣脑子连着脑干拿出来,洗一洗,晾干后,再给装回去。

    ——当然,生物学告诉自己,人类是不能这样的,人类的内环境是有稳态的。

    ——但此刻,他这个人类失去了稳态,在这种完全紊乱的内环境刺激下,他感觉他现在更像个怪诞的变态,一个恨不得撕开自己不停痉挛的胃、掏空自己胀痛瘪闷的大脑、取出干涸炙热的喉咙、抽出胀痛酸麻的手臂的变态。

    但他不能,所以他只能默默忍受,像个虾米般,蜷着身子,佝偻在军鼓面前,一下,一下地挥着那鼓槌。

    “咚,咚,咚……”黑暗的密室里,军鼓的声音,就像远处黑夜中死神行走的脚步声,缓慢,却又不停迫近。

    ——要不,算了吧,不敲了,没用。

    这魅惑的声音刚冒出来,就被他直接塞了回去。

    他不想停,也不敢停,一刻都不敢。

    一旦停下来,他可以肯定,他会昏迷,然后能量值清零,陷入无尽的休眠;而那具宿主的身体,就像所有人类的死亡一样,被腐朽,被湮灭——先是长满蛆,然后化为烂肉,最后成为了泥,直到剩下一副灰白的骨骼躯体。

    ——还挺凄凉的……

    他极其勉强地咧动嘴唇,苦笑了笑。

    想想,还真是挺对不起怨念小人的,来得晚了,让它死了;替它活着,却连一周都没撑过去,它爸妈自己到现在还没见过呢。

    ——对了,爸妈。

    石时猗不由想起那一个夜晚,他翻来覆去地看着少年关于家人的片段,而眼角湿润的场面。

    那是很好的爸妈呢,一无所有,却愿意为了孩子倾尽所有,还有姐姐,肩不能扛,却愿意为了家里挑起重担。

    ——嗯,是都挺好的。

    ——就是不知道他们看到这个身体“死”在这里,会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感受。

    石时猗趴在鼓面上,脸看着上方,他好累,好想就这样晕睡过去。

    “咚,咚,咚。”军鼓的声音还在响着。

    还有机会吗?

    会有吗?

    在哪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开始闪回这一周来来往往的人儿,而里面蹦跶的最多,是那个波波头,戴着好丑好笨的黑框眼镜的班长周雯。

    那一天,她蹲着身,扶着自己,气呼呼地说道:“能量饮料怎么能当饭吃!”

    ——这花瓶,还是有点可爱的。

    可惜他忘了告诉她,对有些人来说,能量真的能当饭吃,只要够多就可以了。

    更多的能量?

    ——对了!我一直思考撑到别人什么时候能来救自己,系统总局什么时候批经费,蓝星什么时候毁灭了交任务,却没想过,我也可以自己救自己,我也可以自己给自己争取能量,我也可以自己拯救蓝星,我虽是个为人类服务的辅助系统,但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单干人生!

    ——为什么老是要按照别人的指示做事情,我应该主动出击啊!

    心神甫定,在半梦半醒间,他脑子突然一阵清明,之前接触到的灵气知识旋即开始疯狂忆起。

    聚灵,引导,淬体。

    聚灵,引导,淬体。

    聚灵,引导,淬体。

    石时猗心中不停重复着这三个字眼,突然,他掀起了眼皮。

    聚灵需要兴奋,兴奋如果是心流层次的高度集中,为什么赤手空拳的陈思维光听也会兴奋,为什么死物启神木本身就可以少量地聚灵,为什么聆听灵乐乐团的《蓝色多瑙河》的普通人也会汇聚灵气?

    这里面有兴奋,有怨怼,有愉悦,却一样可以聚灵。

    是不是意味着,聚灵并不是仅仅因为兴奋引发的引灵场,而是兴奋的本质——也就是极度的情绪,引发对灵气能量的巨大吸引!

    石时猗原本昏沉的大脑开始苏醒了过来。

    可他一个系统,有什么情绪,即便是身临这种险境了,他对夏侯奎也没有那种很强烈的仇恨或者怨气……

    ——等等,怨气!

    对了,他是可以有怨念的!

    他右手正封印着怨念小人,不正是会引发自己怨念情绪的存在么?

    石时猗眼睛开始快速转动起来。他在权衡,放出小人,现在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是不放出小人,他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白天都没人来开门,更何况是现在呢?

    快死晚死,都是死,只能搏一搏了!

    他微抬起右手,艰难地将一丝意念传递到岁月长河去,让那里炸响一阵春雷般的声音。

    “醒醒,快醒醒!”

    一两分钟后,红色的怨气从右手漂浮而出,最后汇聚成一个小小人儿,坐在他的右手上。它还是大头小身的模样,正揉着眼睛,一副好梦刚醒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你这里是哪里?”它有些稀里糊涂地问着话,小小身子在空中飞呀飞。

    石时猗没法和它解释了,自从它出现,能量值正在以一分钟两点的速度,飞快下降着。

    “咳咳,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他看着那小小血红身影,用干枯的喉咙说道,“从现在开始,咳咳,你要负责,咳咳,负责想那些你受过的委屈,咳咳,负责将你的怨气释放出来。”

    “为什么?”那傻小玩意还锲而不舍地问着话。

    石时猗强撑着让自己坐直起来,“因为你不这么做,我们十几分钟后就会死,我进行休眠,你的肉身会腐朽,我们的冒险,彻底失败。”

    怨念小人微开着嘴,惊慌地睁着眼,但确实不敢再问为什么了。

    “听我指挥,接下来,我要全神贯注地打鼓,你要负责尖叫,尖叫,不停地尖叫!”石时猗说完,强撑着身子坐直起来,他也不知道全神贯注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能做到哪里,但他需要最大化地做好,所以他准备敲眼前的军鼓,一直敲,奋力敲,全情投入地敲。

    “预备!起!”

    石时猗开始打鼓,怨念小人捏着嗓子,开始尖叫,“啊!”

    两人卯足了劲,架势很足,但很可惜,空中还是一点涟漪都没有形成。

    “不对,不是简单的尖叫,要咆哮,要把所有怨气都吼出来!”石时猗一边打着鼓,一边不停纠正着。

    可怨念小人越喊越大声,可涟漪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能量值:29/10000】

    【能量值:27/10000】

    【能量值:25/10000】

    寥寥三分钟不到,能量值就掉了6点,剩下的只够不到十分钟了。

    石时猗没办法,梗着脖子,硬撑着几乎晕厥的身体,用尽力气吼道:“想,想,快想你受过的委屈,想想你爸的现状,想想你妈的腿,想想你姐的牺牲!”

    怨念小人先是一愣,随后带有几分哭腔地继续尖叫着。

    不对,这情绪更不对。

    石时猗改口道:“想想你为什么要因成绩差就被同学们厌弃;想想张玮又是如何带人在宿舍羞辱你;想想你初中为什么那么惧怕篮球,又是谁故意用球砸了你的眼睛,让你缝了好几针;想想教导主任,为什么别人排挤你,却要你为别人的不开心负责;想想英语老师,怎么让你抄了一遍又一遍的试卷,就为了发泄她的不满;想想,这个地方,为什么不合群就是你的错,而不是这个群体的问题!”

    “想想你为什么要跳河自杀!”

    “啊!!!”

    “啊!!!”

    怨念小人的怨气一下子沸腾了!

    铺天盖地的红色怨气瞬间冲天而起,那远比石时猗之前宿舍踹门更加尖锐也更加狂暴的情绪,化作一颗犹如实质般不停旋转的气态锥子,龙形漩涡般直钻那封闭的天花板。

    而强烈的攻击欲望也瞬间激起那金黄色的结界自动启动,金灿灿的光芒盈满整个密室!

    “啵!啵!啵!”

    那玻璃窗开始剧烈抖动,窗外犹如实质的一卷卷气流不停冲击着那厚厚的玻璃,就像有无数魔鬼在拼命地敲打,手脚并用,饿狼扑食,恨不得立刻破窗而入。

    “呯!”

    窗上玻璃终于承受不住,瞬间爆破,化为无数碎片随着雨水一起泼洒进来。

    背对着窗户的石时猗避让不及——他也没有力气挪动,穿着校服的后背霎时被插入好几片碎玻璃,殷殷红血瞬间喷了出来。

    疼!

    巨疼!

    剧烈的疼痛瞬间让石时猗脑子更加清醒过来,他银牙紧咬,一股从未有过的旺盛求生欲望爆发了出来。

    “咚!咚!咚!”

    不管不顾,任由背后鲜血漫地的他,看着天花板那不停透过窗框汇入到怨气漩涡的巨量灵气,手不停地奋力去敲身前的军鼓。

    手上两根同样饱含怨气的鼓槌不停上下翻腾。

    “站到我头上来!”

    石时猗对着怨气小人下着指示。

    红着眼的怨气小人,跳水般往石时猗头上一钻。那原本汇入到龙形漩涡的大量灵气像是收到什么致命的吸引似的,立即随之向着石时猗疯狂冲来。

    那稠密的程度,已经不再是点点涟漪了,而是汹涌的浪潮,一浪一浪地簇拥而来,一滚一滚地劈面而来。

    石时猗不敢松懈,两根鼓槌快速挥动着,就像暴雷雨天中的避雷针,勾出两道弧线,引着那暴走的灵气顺着鼓槌涌入到左右手上来!

    “啊!!!”

    灵潮灌体,他居然控制不住地惨叫出声。

    那雷暴级别的灵气,就像是一千个一万个锐利的锥子,穿过鼓槌,刺在他两手的每一毫每一厘的肌肤上,就像是有人在他最脆弱的痛觉神经上,扎上成千上万根细如毛发的刺骨寒针,那犹如凌迟般的剧烈痛感,让他额头顷刻间就爆出大量滚滚汗珠,脸上、脖子上的青筋蛇行一样蔓延开来,交错交织,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可那入体的灵气犹不满足,以更快更多的来势顺着鼓槌奔涌而来。

    到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在引导灵气淬体,而是极高密度的灵气巨潮,在他身上寻找泄洪的通道。

    可饶是这番痛苦,他还是死死地抓住手中的鼓槌,任由双臂痉挛,肌肉抽搐,掌中也一丝一毫不肯松懈。

    现在就算是来了猛虎,那这虎他也准备硬扛下来!

    ——这是他陷入晕厥前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