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上，黑色的牧马人汽车一直往西开。

    坐在后座的周雯忍不住开口问道：“爸爸，刚刚那是什么情况？”

    “嵌合兽。”周启明左手把着方向盘，右手将音乐声量旋钮调小一些。

    他们现在已经走在开往湘西的高速路上，开出五羊城后，风雨就都已停歇，剩下的，就是台风天后难得的宁静。

    他没有等周雯再问，接着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念师的一种，不过是最畸形的那种，一种利用别人灵体拼接而成的念师。”

    “拼接？灵体可以拼接？”周雯对此一无所知。

    “嗯，作为淬体改造过的灵体，有两种特质，高度强韧和灵气化。高度强韧就是说拥有强大的力量和延展性，而灵气化，则是因为所有念师吸收同一灵气，而同一化。所以灵体在移植手术中便出现了，不同种不排斥不免疫的现象，也就是说，灵体可以实现不同个体之间的自由移植。”

    移植，不会发生免疫排斥吗？

    周雯愣住了，按常识来说，免疫排斥反应作为常见的人体反应，既保证了动植物体内环境的稳态，但也加大了器官移植的难度——除非是极相似，不然成功率极低。

    “举个例子吧，像刚那黄发嵌合兽，他身体足足有四段灵体，双臂，双腿，灵活性和强韧性极高，但却是从四个不同念师身上肢解得到的！”周启明说的时候，还用右手比了个4。

    “这怎么可能？”周雯吃惊地张大嘴。

    周启明和陆月宁夫妻俩对望了一眼，陆月宁还拍了拍丈夫的腿，似乎在暗示少说些，但周启明摇头，“这些东西孩子迟早都要懂的，每一个拥有自己灵体的人，都应该知道的。”

    “雯雯，这并非不可能的。”

    “整段的灵体可自由移植，也叫作嵌合兽试验，是西方最早发现，也是最早进行的。一开始他们做的只是遗体捐赠库内的移植手术，后来百分百成功的消息不胫而走，顶级富豪为了改善自己不完美的身体，开始重金成立各种基因公司，然后通过黑市悬赏各种灵体，进行大量实验，以期待能像换衣服似的，给自己打造铠甲。”

    “后来，随着基因公司的不停实验，他们发现了灵体四个规律。第一，灵体的原生粘性。要拥有一段可以自由移植的灵体，就要先毁掉灵体原主的大脑。也就是说，杀死念师，取走灵体，这段灵体才能移植——这就是为什么说嵌合兽是所有念师永远的公敌。”

    “第二，灵体的自主意识性。移植后的灵体虽然能用，但会保留部分原生意识，会影响甚至感染宿主的大脑。也就是说，进行移植的人，会间歇性发作人格分裂。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看起来是多颜色的，像那个黄毛嵌合兽，他身上有四段灵体，所以看起来是四种颜色斑驳交错的。”

    听到这的时候，周雯心咯噔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石时猗，想起他这一周和以往不同的奇异行为……

    嵌合兽？

    昏暗不明的车内，一层层低低高高的阴影在她心里漫了起来。

    而前座看不见周雯反应的周爸爸，还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着，“第三，灵体的体限性。接受灵体的人，因为意识不兼容，是无法持续从灵体中获得念力的。没有念力，就无法使用念气系各种秘技，更多只能纯靠灵体的力量。所以，四段灵体被一段灵体，但是念师技巧高超的人击倒，那也是有可能的。”

    “第四，灵体的跨种兼容性，也就是一开始说的，灵体百分百移植成功的特性。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叫嵌合兽，不叫嵌合人吗？是因为一开始的灵体，都是用机缘巧合产生灵体的动物组装到人类身上的！”

    “你能想象，一个物体，拥有老虎的爪、鳄鱼的背、蛇的脖颈、大象的腿，可却长着一张人脸吗？而这，便是西方传说中的嵌合兽001号，他曾逃出基因公司，在一夜间，屠杀了小镇数十万平民，杀得到处都是人类残肢，染红了整条原本满是淤泥的下水道，引来秃鹰盘旋天空三月不散。”

    “抛去动物移植，光是基因公司收集那么多灵体，也可以猜测，有多少人死于这种狩猎灵体的血腥活动中。”

    周雯手上瞬间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而嵌合兽实验，还只是人类贪婪的一个缩影而已。”通过后视镜，周启明瞥了一下周雯略带悚然的眼睛，唏嘘地长叹一句，“念师的世界，远比真实世界更血腥、更复杂！”

    “就像猎空山老院长说过的，永远不要低估人类的欲望——尤其是永生与永权！”

    “而我们周家——血洗的嫡系、逃亡的旁系，就是这种斗争下，失败的产物。”

    车厢内，三人默契地安静了下来。

    汽车音响轻轻扬扬地播着《洗冤录》里陈奕迅的歌。

    “用我一阙歌一个心/来为我未来一一探问/问你几次冤多少爱/才在一生永远铸下印/长为我透骨透肉透深心……”

    前方在哪没人问，只知黑夜未尽，烁晨待暝，他们能做的，就是披雨挟风，倍道而行。

    就如同那黑色的越野车，在无人的笔直高速路上，直直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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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一早，台风已过，天空罕见地露出清朗的晴明天空。

    微薄的太阳借着戋戋不均的云层，给这个满是垃圾和积水的校园，披上一层柔柔微光。

    睡在走廊的石时猗也醒了，倒也不是刺眼太阳光照醒他——他快四十个小时没合眼，现在总算睡了个囫囵觉，别说太阳光了，再来一次台风他也能睡着。

    弄醒他的是一个齐刘海的甜美少女，和利落短发的高挑女生。

    “喂，石时猗，醒醒！”

    石时猗感觉鼻头一软，随后呼吸一窒，等他赶紧张口吸气时，就看到林曼晴蹲在他面前笑盈盈地看着他。

    “你不该给我解释解释么？”

    林曼晴将原本捏住石时猗鼻子的右手收回，放在双膝上，扶着软腮，侧头打量着眼前这个睡眼惺忪的少年。

    现在这个现场，对她来说是有些魔幻的——练习室内那一大滩未干的血，碎成渣子的军事级防弹玻璃，断掉的启神木鼓槌，染血的白墙，还有这个穿着女装外套的，坐在一箱八宝粥上面的少年。

    这一切似乎在告诉她，她的练习室，似乎发生过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这都还能接受，最让她不能理解的是，在她灵觉感应下，从周四晚上，到周日，短短三天不到，这家伙居然从一个念师的好苗子，直接就长成了一个根壮叶茂的念师。

    这速度，赶得上韭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