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瑞雪蹲下来,把小木球丢远,又等着它们衔回来。
“养都养了,现在后悔也迟了,再说,它们相互之间有个伴儿,不然老是折腾人。”
赵梅丫向来惯着她,没有继续反驳,转而道,“你三哥过来了,你不是找他有事吗?”
“是啊,他人呢?”
“在后面劈柴火呢,你在家老是买柴烧多浪费钱,我让他去树林子里给你多弄点,今年刚入秋就这么冷,恐怕要遭雪灾,多备着柴火和粮食准没错。”
何瑞雪也感受到了气温的不寻常,只是没想着准备得那么充裕。
在后世人眼里,只要有钱,稍微寒冷一些的冬天并不难度过。
却忘了真到雪厚三尺的时候,当下可没有人清扫路面,更不会有人拉着柴火沿街叫卖。
她扭过头,看眼了堆得满满当当的柴房,靠在赵梅丫的胳膊上撒娇,“难怪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没有妈在,我是绝对想不到那么周全,就只能等着挨冻。”
赵梅丫对她的亲密非常受用,摸着她的头发,语气突然柔和了下来。
“就算没有准备你也冻不着,别说下雪,就算天上下刀子,妈和你爸都会想尽办法给你送柴火过来。”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她强行命令大儿子一家把人接过去照顾,反正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她孤零零地待在屋子里挨饿受冻。
何瑞雪眨了眨眼,再次感叹老母亲对她的爱之真切。
无论何时,都会为她营造出一座坚实的港湾。
温情时刻,总有人出来煞风景。
王桃枝双手上沾着面粉一样的东西,对着她们翻白眼,“哟,贴得这么紧,不如抱上呢?我在这干了一下午活,手酸得要死,你们娘俩倒是会享福,也不说来帮一把。”
“你的活是给我干的啊?要你做点事怨气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娇贵的。”
王桃枝不甘示弱,宣泄着积攒许久的恶气,“给你闺女干的,不就等于给你干的吗?我娇贵,你怎么不去看看你三儿媳?
她在家躺了多少天了,你就盯着我一个人使唤,我能干,所以就该当牛做马是吧?”
“早知道,当初我当姑娘的时候就该多偷点懒,不会干等于不用干,天天在家当甩手掌柜,悠闲自在,没准还能多活几天。”
“翻了天啊你是,当初没有我,你爸妈能活不?这些年你住外头,除了过年回来,伺候过我几回啊。
我这个婆婆当得够好了,放在别人家里,早搬过来享福了,谁管你住得挤不挤,工作忙不忙。”
战况逐渐升级,两条狗站在旁边看热闹,谁开口它们都汪汪两声,不知在支持哪个。
何瑞雪只能出来当和事佬,“嫂子,你刚才在做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你想吃的红薯粉条,那玩意可够费劲的,前几天你哥就磨好了红薯浆,中间倒腾过几次水才成。
我今天特意提早下班,过来给你弄成粉条,你妈就知道动嘴皮子,除了把红薯搬过来再没出过力,倒是会使唤人。”
王桃枝顶着赵梅丫临近爆发的脸,快速说,“没准之后还要抢功,说都是她的心意,弄得我和你哥都不疼你似的。”
闹了半天,你就纠结这个?
何瑞雪哭笑不得,“怎么会,嫂子,你的辛苦我都记在心里呢。”
红薯粉这种东西做起来不难,但是过程繁琐,很是消耗人的耐心。
光是磨出汁水,过滤,以及挤干这一步,就能让人腰酸背痛。
后续经过几次反复澄清,过滤出淀粉浆之后,再放进漏勺中捶打,等待粉条在热水中成型,之后挂在竹竿上晒干,就能长期保存。
不是她没吃过好东西,纯手工做出来的红薯和后世根本就不是一个味道。
前者比较浑浊,粗细并不均匀,煮好后有许多细密的小气泡。
口感是软弹的,轻易不会断,格外有嚼劲。
她吃过一次之后便惊为天人,觉得那种不知加了绿豆淀粉还是胶的机器粉条都不配称作红薯粉,完全没有口感可言。
只要她喜欢吃,赵梅丫就乐意做。
今年秋天大队收获的红薯不少,她提了两袋子过来,先做一批粉条让她尝个新鲜。
觉得好的话下次去村里用大磨盘做,晒出几十斤的粉条,让她往后一年都不用愁。
红薯值几个钱,顶多是有点废人而已,她像是在乎儿子和孙子的人吗?
何瑞雪调了碗简单的料汁,从锅里捞出几根品尝,细品似乎有股淡淡的甜味。
她一脸享受地吸溜一口,开始后悔刚才在国营饭店吃太饱了。
重新盛出一碗来,往上面撒上葱花和香菜,她端到王桃枝面前。
“大嫂,你也过来吃点,等会做也是一样的,不用非要赶时间。我看你回去也不用做饭了,让他们吃碗粉条凑合就行。”
王桃枝真有点饿了,也没推辞,把漏勺放到一边,拿着筷子开始吃。
辣椒酱和醋融合,里面还有少许猪肉和香菇的沫,再配上蒜蓉和葱花,香辣酸爽,口感滑弹,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十分进滋味。
她接过何瑞雪递过来的凉白开喝了一口,感叹道,“还是你会吃,从前我就加点盐和醋,还觉得比不上挂面呢。”
“那也得嫂子你手艺好才行,在外面哪能吃到这么真材实料的,等过几天再冷一点用来炖猪肉白菜,谁吃了不迷糊?”
王桃枝勾起唇角,轻易就被她顺好了毛,“我做饭可是一绝,连杜春华都比不上,当初要不是觉得保育员的工作清闲,方便带孩子,我指不定也能去考个几级厨师回来。”
“那是,依我看,嫂子你比你们厂的大厨强多了。”
“就他那两下,我都不稀罕和他比,跌份。”
何秋生砍完柴,走进厨房,拿着水瓢在水龙头底下接水喝。
何瑞雪连忙制止,把暖水壶提过来,“喝生水容易拉肚子,哥,你喝点温的。”
“哪那么多讲究,当年河里的水我可没少喝。”
“所以你们的肚里都闹过虫,吃药都不好使,病死了好几个。”
何秋生无语地看她,到底把瓢里的水倒了,换成温水咕噜咕噜往嘴里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