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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 打生桩(十二)
    谢雁回再度睁开眼眸,脸上略略带着灰败,眼中无情无绪。

    她的手一抬,灵气包裹着那些砖头、钢筋、干后的水泥,每一寸从承重柱上剥离的东西。

    灵气氤氲中,一瞬间,地下车库如同云蒸霞蔚一般,除了牧知节的尸体,这些全数在其他人的不可置信中回归原位。

    在牧知节尸身原本的位置即将被封上之时,程羲和往其中投了一张泰山符。

    泰山是自古的封禅之地,因而泰山符往往用来稳固土地和建筑。

    当所有动静消失的时候,承重柱恢复原样,和开始时别无二致。

    谢雁回心中略定,缓缓舒出一口气,脸色却更不好,精神也更加萎靡了些。

    程羲和忙撑住她的后背,给予她力量。

    谢雁回正要回头安抚他,却突然觉得自己被一阵金光笼罩,就连身后的程羲和也被浅浅包裹了一层。

    这光不如阳光刺眼,没有月光皎洁,也没有星光那般璀璨,却给人无限温柔和亲切。仿佛母亲的双手,世间的一切,都可以在其中得到抚慰。

    直到金光消失,谢雁回才睁开眼:“竟然是天降功德。”刚才就是功德金光。

    程羲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没想到连我都有。”

    谢雁回看他一眼,笑道:“这些日子都是你在为我渡入灵气,本该就有你一份。”就连萧雨彤也会有,只不过她已化鬼,有功德也会记在判官的生死簿上。

    这是天道给他们此行的奖励,如果任牧知节被埋在这里,他还清醒时当然不会有问题。

    可当时间流淌而过,带走他的记忆之后,他因困惑、孤寂和绝望所生的恶念就会将其侵化为恶鬼。

    到时,不论凡人还是修士,将要付出的代价恐怕无法想象。

    萧雨彤带着程羲和与谢雁回将这一历程打断,当然会有大功德。

    不过,他们二人接受这份委托时,倒并未把功德金光放心上,这实在也是意外之喜了。

    然而,在程羲和与谢雁回看来天道对他们善举的正向反馈,在工头和其他人,乃至凡人警察的眼里,他们沐浴在天降金光中的模样,可比道观佛寺里的神佛都像真的啊!

    工头嘴里不停呢喃:“神仙......神仙......你们才是神仙吗......”

    程羲和心里正将今天的事归位“妇唱夫随”,工头的话真是十足的煞风景。

    他咬牙切齿,又狠狠瞪了他一眼,道:“闭嘴,都说了不准封建迷信的!”

    如果他是真神,当下就会把这些人的记忆全消,省得将来麻烦。

    可惜他做不到,只能请两位修士警察善后,按照修真警察部的固定流程,和这些工人签订协议保守秘密。

    到了这时,他才有心情耍宝,摇头晃脑的:“要不是不能用爆破符,我还用找他们来?”

    爆破符威力不小,但无法精细作业,是不能完全将牧知节的尸身剥离出承重柱的,且其造成的破坏是无法修复的。

    好在现在,牧知节已经被他们救了出来,程羲和也解开了邪修对他身魂的镇压,萧雨彤正喜极而泣,紧紧把他揽在怀里。

    终归是阴阳殊途,竟也隔开了双方的情绪,凡人们正对着孩童小小的尸身沉默,成了鬼萧雨彤和牧知节已经开始为这难得的自由而兴奋了。

    让他们共同沉默的,是地下车库正在进来的一家三口。

    在开挖承重柱时,警方就通知了牧家父母,今天尸身挖出,他们也被带了过来——认尸。

    进门前,带他们来得警察提议道:“两位,里面恐怕......不大好看,要不要把孩子留在外面,我给你们看着?”

    原来,一刻也不让次子离开视线的牧知节父母将次子也带了过来。

    里面发生的事情,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定然万分恐怖。

    牧母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选择。

    牧父往门里看了一眼,里面站着不少人,又看看只到自己大腿的孩子,他眼眶酸胀蹲下和孩子的视线齐平:“知礼,我们要去看哥哥,可能会很恐怖,你如果害怕,可以跟警察叔叔等在这里。”

    牧知礼拽住父母的双手,飞快摇头:“我想去看!”

    他不是全然无知的孩子,在和父母一起睡觉的夜里,就曾听过母亲在梦里喊出牧知节的名字,带着哭腔和沉重的思念。

    家里没有一张哥哥的照片,可他知道,不论爸爸还是妈妈,心里都想着哥哥。

    牧知礼也想见见他的哥哥。

    牧父点头,狠狠擦去眼角的泪,他们既不敢让知礼离开视线,也想让他记住未曾谋面的兄长,不论美丑,不论是否恐怖。

    警察沉沉一叹,终归还是让三人进去。

    所有人等的就是这一刻,当他们的脚步声传来时,在场的人自动让开道路。

    牧知节的父母带着次子来到已经盖上白布的尸体前,程羲和上前一步,提醒道:“他还是牧知节,你们不要害怕。”

    沉默中,牧父牧母点头。程羲和看他们情绪平稳,才一把掀开白布,牧知节的尸体再次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他浑身挺直如柱,每一处都是灰败的,嘴角还有无法抠干净的水泥,就像一座雕像。

    牧父一下子泄去了所有力气,跌倒在地,眼中的泪水不断涌出。分明没有一点声音,却只让人觉得悲凉。

    而牧母却只是呆呆看着眼前的尸身,沉默了很久,久到所有人都开始不安。

    当人人都以为她瘦弱的身体无法承受时,牧母疯了般扑在牧知节的尸体上:“知节、牧知节!回家了!”

    “牧知节!回家了!”

    “牧知节!回家了!”

    在太明的传说中,早夭的孩子需在头七前,由其父母时时呼唤名字。因为怕他们年纪小,忘了回家的路。

    牧知节身死何止七天,可牧母身为母亲,还是喊了,她也不过是想带她的孩子回家罢了。

    两人的次子,牧知礼懵懂无措地跟着他们哭。

    他们的身边,牧知节的魂魄跪在地上,为父母的伤心而感伤和愧疚。

    他伸出手,一遍遍想扶起他们,却已做不到了。

    阴阳相隔,从未如此明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