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感到很羞愧。
黎灵一介柔弱女子,独自抚养体弱多病的弟弟,艰难可想而知。
由此又联想到风月场那些女子。
哪有人生来低贱,她们也不过是被生活逼迫,不得不挣扎求生而已。
她们被人看不起,被嘲笑谩骂,却没有放弃生活,坚强的支撑起生活的重担。
反观他自己。
受到一点打击就自暴自弃,哪有一点男子汉的担当?!
他以前常常觉得那些女子可怜,但是他其实才是最可怜的那个。
因为他连面对失败,坚持理想的勇气都没有。
裴珩感到胸口堵胀,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
在公寓里快步转了几圈,这种感觉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强烈。
不行,我要写点什么!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
裴珩奔到书桌旁边,拿起钢笔,一口气写下了洋洋洒洒几页稿纸。
他写他偶遇一个姑娘,姑娘容貌青涩温婉,全身上下散发着浪漫的忧郁气息。
他被这种独特的气质吸引,悄悄跟在她身后,目送她走进歌厅的后门。
他很难过,觉得他的一时的心动被亵渎,却忍不住想再见到她,于是每晚坐在歌厅的角落里,看着她在舞台上衣着暴露的搔首弄姿。
他想通过看她,断了心里对她的那一点心动。
某天姑娘被酒客骚扰,他在角落想,如果姑娘屈服了,他也可以就此断了对姑娘的念念不忘,彻底解脱了。
姑娘却像只扎了毛的刺猬,宁愿得罪酒客丢掉工作,也不肯玷污了自己。
他看着舞台上浓妆艳抹的姑娘,却像看到出淤泥而不染的亭亭白莲,那样高贵,令他心动不已。
裴珩停下笔,揉了揉执笔太久酸痛的手腕,一抬头,看到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进他的玻璃窗,通宵未眠难掩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个如阳光般朝气蓬勃的笑。
裴珩很累,一觉睡到午后才醒来。
翻看书桌上自己昨晚有感而发的几页稿字,觉得文笔太粗糙了。
想扔掉又有点舍不得。
这是他的真实感受,以后也许再也写不出来了。
忧郁了一会儿,把它们折好放进信封,投进了公寓门前的信筒里,寄往报社。
如果能投稿成功,他打算一直写下去。
写他遇到过的那些身处社会底层,却自强不息的坚强女子。
他没想通过这些东西赚钱,只是希望有更多人看到这些故事,能对这些女子多一份尊重。
裴珩对这份投稿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一位自称报社主编的人打来的电话。
说对他的故事很感兴趣,希望可以和他签约,将这个故事以连载的方式在报纸上发表。
只是有一些细节方面,比如歌厅的名字不能实写,还需要斟酌,希望裴珩尽快来报社面谈。
裴珩很是惊喜,不过还是强调。
“我写的不是风月小说,只是一些女子的故事。”
主编笑道:“我们是正规报社,风月小说并不符合我们报纸的整体风格。裴先生不妨来报社坐一坐,有什么问题我会如实为您解答。”
裴珩直到坐在报社主编的办公室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自己精心打造的诗文小说,投稿都没通过,一篇随手写的故事竟然通过了,而且还得到主编的亲自约见。
王主编是位气质儒雅中透着精干的中年男子,说完发表的细节后,并没有着急结束这次会面。
“从裴先生身上,我看到了您对这个世界的悲悯和热情,这一点十分难得。”
裴珩不是十分理解他的话。
含笑客气了几句,王主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亲自送他到门口。
小说被发表的事,裴珩没有张扬。
之前他取得一点小小的成绩就非要嚷嚷的人尽皆知。
如今看来却只觉得这种行为太过幼稚,像个爱出风头的孩子。
不过他想和黎灵分享,写这篇小说的灵感来自黎灵。
准确的说,故事本身就是发生在他和黎灵之间的。
得到别人的认可,自然也有黎灵一份功劳。
裴珩想着不能空着手上门,买了两盒点心,两包新式果子糖。
路过一家商店时,看到橱窗里一条羊毛披肩,感觉颜色很合适黎灵,便也买下来让店员包装一番提在手上。
去黎灵之前住的地方找她却没找到,打听一番才知道她搬家了。
之前与黎灵合租的女人在他身后酸溜溜的说道:“哎哟哟,那个女子别看年纪小,却是有大本事的嘞,不知道有多少相好上赶着给她钞票用,她哪里会耐烦住在这种地方。”
裴珩皱了皱眉头,没忍住转身回来,正色向女人说道:“黎灵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你这样说她是诽谤,要吃官司的。”
女人不敢再说黎灵的闲话,转身拍了大妞一巴掌。
“小赤佬,整天弄得脏兮兮的,养你有什么用。”
裴珩来到黎灵新家的时候,黎灵和弟弟正准备吃饭。
今天是弟弟的生日,黎灵买了点肉包了顿水饺。蛋糕太贵买不起,买了几块饼干叠在盘子里,旁边围上几颗水果糖,看着也很可爱。
生活清苦,也不能少了仪式感嘛。
弟弟很开心,小脸看着都多了几分血色,正准备开动,门外传来敲门声。
黎灵要去开门,弟弟抢着去了,片刻把裴珩带了回来。
“姐,这位先生说是你的朋友。”
来者就是客,黎灵也不能真和裴珩断了来往,笑了笑添了副碗筷请他坐下一起吃饭。
饭后弟弟乖巧的躲回屋里,留下空间给两个人说话。
“黎小姐,我的小说投稿成功了。主编答应下个星期开始发表。”
黎灵说过,让他会赚钱再来找她,裴珩便先说小说发表的事。
“哦,恭喜裴先生。”
黎灵一脸姨母笑看着裴珩,眼里都是欣慰。
她就说裴珩不会那么没用,只是被纸醉金迷的生活迷了眼,给他一点刺激,他就能强大起来。
裴珩继续说道:“我写的是与你有关的故事,所以,稿费我认为应该归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