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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不是寡妇(二十)亡者之音
    十四州捡起自己的法袍重新披在身上,法袍已经被烧毁一半,十四州穿着这件法袍只能遮蔽上半身,露出两条修长的腿。

    她已经拾起了法师的黄铜法杖,拄杖而立在萧旬身后站得笔挺,杖尖直指天穹。

    不知道在守卫眼里,此刻的十四州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但是在萧旬听来,十四州此刻的呼吸有些混乱,与法师的战斗消耗了她大量体力,而且她也受了不算轻的伤。

    “隔着太远,我们看不清那个戒指,你走近一点!”为首的守卫向萧旬高呼。

    “没关系,我会摆平一切。”萧旬低声说,似乎是在对十四州说,也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她把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坚定地向前走去,即便是在这火光恍惚的黑夜,即便外面已经披上了黑色的斗篷,白色的婚纱也仍然醒目。

    那两个火铳手也将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了萧旬。萧旬可不敢和对方赌火铳里有没有子弹。

    在还剩三步的时候,一个剑卫挺剑迎了上来,长剑横在萧旬身前,阻止萧旬进一步上前。

    为首的守卫仔细观察了萧旬手指上的戒指,确认了戒指确为大公的物品,这就是大公身份和权力的证明,理论上拥有这枚戒指的人就等同于拥有了调度这个国家的一切的权力。

    但只是理论上,因为权力的构成从来都是相当复杂的,不是区区几个象征物能够左右,政令从高到低需要一级一级地下达,执行政令需要落实到一个又一个具体的人身上,组成权力架构的是人,而不是华贵奢侈的象征物,象征物顶多算是那个人的权力的延伸。

    正如此时。

    “我们接收到命令是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大公馆,胆敢冲关者,我们有先斩后奏的权力。”为首的守卫根本就不认可这枚圣塞内里格盖瑞家族的戒指,他从传令官处接收到指令,而下达指令的正是他的直接长官,就是大公亲卫的指挥官。

    指挥官下达的命令就是军令,不同于日常值守,违令者当斩的。

    况且已经有人在冲突中丧生了,马匹冲锋的时候撞死一个,十四州用法杖挑死一个,还有一个老资历的法师也死在铳下,远处的教堂还在燃着熊熊火光,这一定是非同小可的事件,倘若不是萧旬真拿着大公的戒指,他们本没有交谈的空间。

    “你知道大公馆里发生了什么么!”萧旬厉声质问。

    “不知道。”守卫如实回答。

    “封锁湖心岛的命令就是大公下的,你们的传令官一定少带了句话,见到大公的戒指如见到大公本人,应当速速放行。”萧旬仿佛看到了曙光。

    “恕难从命,我们需要先和传令官核实一下,我看到有其他守卫正在往这边赶,传令官一定也在其中,等他们到了,核实一下就放你们走。”守卫说。

    “我带着急迫的密令在身,这可是大公亲自下达的命令,你当真要抗命?”萧旬露出看将死之人的微笑。

    守卫被唬住了,他的大脑在极速地运转,眼前这个人穿着婚纱,今天是大公又一次大婚的日子,她必然是大公的新娘。可是教堂那边的大火又是怎么回事?下令封锁湖心岛又是为了什么?

    守卫没有想明白,他对萧旬行礼。

    “抱歉,毕竟我只是见到戒指,不是见到大公本人,我还是不能让你通过。”

    “违抗军令会被处死,那样是很难看的,你不体面,那我就帮你体面吧。十四州,冲关吧,用你最强的那一招。”萧旬摆了摆手,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离开。

    “好的。”十四州把剑插进土里,双手握住法杖,开始吟唱。

    萧旬惊讶,难道十四州真的有不能轻易用出来的大招?

    “等一下!”银铃一般清亮的声音传入众人耳朵里,一个华衣蹁跹的女孩从马车上跳下来,轻盈落地。

    “如果是大公的女儿,可否放行?”女孩提着裙摆走到守卫跟前。

    “当然可以,瑞亚公主。”守卫脚跟一顿,立马站直行礼。比起家徽戒指那样的象征物,还是权力者本人直接出现在人面前来得直接。

    大公之女,可是未来要成为女大公的人啊。那么她亲口下的命令就是绝对的,高于指挥官通过传令官下的命令。

    萧旬却心里一沉,那张脸……爱莎丝菲尔?那个藏着一丝“注视”,替她死过一次的人?她在穿越以前最后见到的人?她不是已经被当作魔女烧死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是大公的,女儿?

    守卫老老实实地打开紧锁的铁门,为她们放行。

    “把她们的马车扶起来,你不会想让她们和我乘坐同一辆车吧?”大公之女满脸鄙夷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萧旬想要去留下那个被叫做瑞亚的女孩,可是对方根本就没给她机会。

    “唉,我是没想到啊,老爸给我找的老妈,真的一个比一个小。”车上的瑞亚吐槽。

    ———

    “正午时分,满月当空。”

    “人间之愿,消失殆尽。”

    “蛮不讲理,颠倒黑白。”

    “撒谎之人,为何发笑?”

    “因为区区秩序终要毁灭。”

    “因为这个世界未免太过黑暗。”

    “因为我已窥见完美无缺的现界。”

    ……

    听着楼下酒馆里吟游诗人展开歌喉唱着似是而非的歌,萧旬和十四州坐在酒馆的屋顶,抬头看着星星。

    然而没有星星。

    “按照契约,你得一路把我送到君士坦丁堡,路途不远,但是圣塞内里格盖瑞公国周边都已经是瓦西列乌撒的战场了,在这条路上行进,会很危险。”萧旬说。

    “对呀,军队,土匪,还有失去家园的流民,这些事情你不会才知道吧?”

    “我确实是才知道,我用了点小计策潜入大公的书房,才知道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事情,在此之前我对这个世界几乎一无所有。”

    “死掉大公的圣塞内里格盖瑞会怎么样?”

    “圣塞内里格盖瑞是中立国,中立国存在的基础就是它能在这个大陆的众多势力中,制衡出一个平衡点,现在瓦西列乌撒已经打破了各势力之间的实力平衡,圣塞内里格盖瑞注定是不能再保持中立的。原本瓦西列乌撒的铁蹄想要踏入圣塞内里格盖瑞,缺乏一个合适的理由,可现在大公被我杀死了,圣塞内里格盖瑞,大概会灭国吧。”

    萧旬双手抱膝,把头贴在膝盖上,懒散地说:“我早就说过,我有灭国的力量。”

    “所以你真的是魔女吗?”十四州问。

    “我当然是。我曾经一直在想,我为了达成某个目的,我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后来我想通了,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这个一切包括整个世界。”萧旬疯疯癫癫地笑起来。

    “我便是这样的人,你还愿意跟着我前往君士坦丁堡吗?你现在想退出也可以,报酬就是你从大公馆里带出来的全部财物,我分文不取,大不了我再找其他人就可以了。你想举报我背叛我也可以,只要你觉得自己做得到。”萧旬歪头看向十四州。

    十四州笑起来:“怎么可能,跟着你一票就赚了那么多,不算路上被你砸掉的,马车侧翻摔坏的一半以上,剩下的也够我好几年了。我决定了,我要跟着你,这可是和魔女一起搅动世界的机会,我怎能轻易放手?”

    “我可是刚刚谋杀了亲夫的寡妇哦。”萧旬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又如何?”

    “还记得,一开始我说过,我能在梦中预见未来吗?还记得我说我梦见过,你们一个叫,费迪南德·班迪德的雇佣兵,会断右臂吗?”萧旬和蔼地微笑着,仿佛在回忆什么温馨的往事。

    “记得。”十四州也笑着。

    “我梦见,那条右臂,是你斩断的。”萧旬从身后摸出一把剔骨尖刀,放在地上,推到了十四州面前。

    十四州笑不出来了,血液一下子全凉了,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追随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恶劣的存在。

    “十四州姐姐还是先去处理伤口吧,这件事,先不着急,但是三天之后,我们就得启程了。”萧旬关切地说着,朝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