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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
    他有一瞬的窒息感。

    不论说什么,对方都会礼貌回答,走形式但绝不走心。不论做什么,对方也都会将它当做别有用心,不动声色的提防着。

    这样的相处,可以说是折磨。

    无力感涌上来,他松开她的手,却又听见她说,“我只是心律不齐,没什么大事。记得佟先生说那个项目不是早上七点的,现在在m国的时间才不到五点,如果赶回去还来得及……”

    简厌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话太过冷漠,顿了顿,又委婉道,“毕竟不是一个小项目。”

    “已经推掉了就不可能再反悔,合作方不会有兴趣听你反复无常的变化。”

    佟瑞晓无比疲惫的捏着眉心。在乎一个对自己只有防与备抵触的人,注定不会获得真心的关怀,苦涩都得自己受着。

    她是不会在乎他是否困倦劳累的。

    “那会对公司有亏损吗?”

    简厌问出这句话。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回来,表面都是因为她。

    对于这件事引起的他公司盈亏,她不想背责。

    “还好。”

    她声音落低,“这样说还是有亏损……”

    “没什么,别多想。”

    他像是没什么兴致,回答都是淡淡的。

    平日笑眯眯的不过是二十年练出来的人情世故,本质还是个沉默寡言的人。骨子里不善表达、不爱讲话。

    很多时候,他忍不住想要与她呆在一起,才会在她面前格外多话。

    可今天从焦虑到安心再到酸涩心痛只用了一瞬间,情绪过山车般大起大落,换谁都不好受。

    简厌看出他的冷淡,也陷入了沉默。看来是要付出不小代价。

    不过她并没有内耗,公司亏损不是她的原因。

    选择权一直在佟瑞晓手里,她没有逼他回来,是他自己要推掉与合作方的签约。

    他的选择,她为什么要遭受道德谴责?

    她只会惋惜一下,并不会真的愚蠢的归咎于自己。公司受益方也不是她。

    选择沉默,是因为这个时候不该说话。

    不然对方一个恼火,把过错推到她身上,说出诸如“如果不是你,公司就不会错过这个项目”之类的话,那可就有罪受了。

    她在原来的家庭中,父母总是这样。

    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做着独断专权的事。

    明明是他们做的决定,她都没有任何选择权甚至完全不知情,出了事又来埋怨她“如果不是你就不会这样了,都怪你”,多恶心。

    沉寂良久。

    忽然,他说,“你能不能……”

    “什么?”

    简厌看他动了动手指,又收回去,不明所以。

    “没什么,你的身体不好,我不放心,这两天陪你去做个全身检查行吗?”

    他弯了弯嘴角,却很牵强。

    心想着,想说的话其实是——你能不能在乎我,敷衍的也行,哪怕是违心话我也会很满足。

    但身份高脸皮薄,又无经验,从小的克己复礼要求成了束缚自己的脱不下的长衫。

    加之两人之间有家族的利益纠葛,更显得他这般要求可耻、念头贪婪。

    话到嘴边就停住,难以启齿。

    他不对她说自己付出了什么,也不想道德绑架她从她这里讨得什么。从始至终,就只想让她不要那么排斥厌恶自己。

    哪怕普通朋友,说句“累不累”“困不困”也并不为过。

    可也清楚,她没有义务关怀他。

    联姻双方各自生活、出席公共场合才装举案齐眉,这在圈子里是再正常不过。

    “好。”

    简厌点头。

    他要求什么,她只管答应就好了,毕竟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

    虽然她自己能去,根本不需要他。但他都提出了,她难不成还要驳了人家面子?

    要是有时间陪,随便。

    “很晚了,那我关灯,你有事就叫我。”

    他熄灯后,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眼镜摘下搁置在一边,衬衫开了顶上两个扣子,躺在一旁的陪护床休息。

    呼吸绵长。

    简厌并不困。

    她靠在枕头上,看着窗外的月光,想起在凌虚幻镜中的事,想起那些话,眉宇间忧心忡忡。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自己回去后如果变成一个杀人犯该怎么办呢?

    她的恨、她想报的仇,全都有人给她清空了,她回到那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

    执念的人死了,情敌死了,吸血的弟弟死了,重男轻女的父母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就剩她一个孤零零点活在世上。

    爽吗?

    开心吗?

    一点都不。

    那一张张的脸全都被模糊的血代替,她一旦想象一下,就会被骇的心惊肉跳。

    简厌捂着心口,一阵绞痛蔓延开。看来痊愈还有些日子,不然也不叫惩罚了。

    只要情绪一激动,就会心痛。

    她艰难的呼吸着,直不起腰,压着心口,等疼痛隐去时,才瘫靠回枕头。

    大口呼吸。

    额头有汗。

    为什么人要遂愿就这么难呢?

    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双臂,感觉浑身发冷。

    发白的嘴唇一张一翕,无声念出那两个字,“回……家……”

    可她有家吗?

    在简家,她叫简厌,小名叫招娣。父母盼着念着希望她能招来弟弟,她是一个不被希望生下来的附庸品。

    在司家,她是司衍琛的青梅竹马,是被他妈妈施舍过善意却不被允许跟自己儿子纠缠的小三,是见不得光的过去式。

    在社会,她是恶名流传在上流圈子的靠男人的菟丝子,是女人口中不耻的“白莲花”,是豪门简家的败笔。

    哪里是她的家?

    唯二真心在乎她的人都走了,老师因帮她出国逃避司衍琛的迫害而死,高知挚友死在了实验室的一场不明大火中。

    她众叛亲离,孤立无援。之所以自杀,就是因为熬不住了,没有活下去的**。

    系统对她说,她只要完成任务就能回去复仇,回到一切还没有开始的时候。

    这是支撑她做任务的动力。

    可现在,他们又告诉她——

    已经有一个人帮你复了仇,改变了你的命运。你再回去后你恨的人都死了,而你成了一个杀人犯。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