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有人将人分为上(上智)、中(中人)、下(下愚)三等。
在每个等级中,又分为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和下下”三等。
这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三六九等。
无根生按照人的社会性,则是将人分为了四种。
第一种无术无道,是天底下最需要关注的大多数人,他们被动的活着,向来都容易被忽视。
这类人是一群乌合之众,单独拎出来一个根本无足轻重,但他们却是构成一切的基础,是社会运作的齿轮。
没有这一类人,谈论什么都是空中楼阁。
第二种则是有术无道,是普通人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他们大多随波逐流,比多数人活得更加惬意,但一辈子也逃不掉寻常人的烦恼忧愁,到最后不过尔尔。
有才无德,是很好驾驭的一批人。
第三种,有术,有力量和能量,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道,亦或是走错了道。
这类人将能量发泄出来,有些于众生有益,有些则极具破坏性,他们不受“规则”的束缚,有追求却没有自己的方向,所以极度危险,常常做出“出格”的事。
第四种,有术有道。
这类人知道自己一生该做什么,也有能力去做,一生只为求个功德圆满,纵使功败垂成、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一类人最为耀眼,但凤毛麟角。
以上四种人,只要落入极端困顿的境遇,随时都能互相转化,更进一步、原地徘徊,亦或者自甘堕落,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颜欢授意下完成的奇门六甲阵,效果则是将“术”“道”结合在了一起,使两者并入一种绑定状态,而其中又以“道”为重。
有术者须有道,无道者不必得术。
简单来讲,一个异人的修为手段,同他的心性品德挂靠在了一起。
“术道结合,真有你的啊!老颜!”王也禁不住拍拍手。
从某种意义上讲,确实解决了八奇技的问题,奇术留存于世,可心思不正者永远也不可能得到了。
山谷间的雾气散去,几人看清了彼此的脸。
颜欢摇了摇头:“不止那么简单,如果单纯针对八奇技,那八诈神的力量也太过廉价了,这一次的施法范围,涵盖了整个圈内的异人。”
“全部?”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副惊愕之相。
所有心思不正者的修为,全都被压制住了!?
“没错,不仅是此时此刻,往后千年百年,都要遵循这一个规则。”这就是颜欢为异人界想好的前路。
人的心性归于自己,路怎么走,全靠脚往何处迈步,奇门六甲阵再强大,也不可能改变所有人的想法。
所以颜欢无法让冯宝宝实现“让天下人都成为心善之人”这种愿望。
于是阵法作用的对象,变成了异人所传承的一身手段。
此后世间,依旧有人为了利益铤而走险、为非作歹,但他们依靠术法生乱的可能性,几乎被连根斩断。
圈内会乱,但不会出现无法掌控的混乱局面,在维持稳定上,保留了一定的高下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楚岚顿时感觉浑身轻松,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一直以来,他因为异人的身份躲躲藏藏,踏入异人界后,又因为“炁体源流”被异人视为了异类。
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这么多年,真就走到对岸了···
以后不会再被人盯上了,即便还有人生事,那也是一群修为实力被压制的小卡拉米,根本不用畏惧。
“哈——哈——”张楚岚大喘着粗气,从来没有感觉到像现在这般轻松。
歇息了一会儿,他想到了什么,急忙爬了起来。
“宝儿姐!”
“宝儿姐,你的状态怎么样了?”
冯宝宝呆愣站在中宫祭品的位置,鼻子抽动了几下。
“鼻子有点酸,胸口,闷···像是被人打了一拳,还有眼睛,也有点疼···”
“心脏···”
数来数去,貌似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健康的地方。
张楚岚急忙问道:“欢哥,这不对吧,怎么看都是由仙蜕凡了啊!”
以前的宝儿姐哪里有那么多的毛病,她可是连麻痹大象的药剂都能抗住。
颜欢伸手示意冯宝宝,“各位没注意到其他的变化吗?”
“嗯——”
几人拉长了声音,目不转睛朝冯宝宝看去。
要说改变,能看出那份呆滞傻愣中多了一丝灵动,以及部分难以言说的细节。
端详了许久,陆琳开口道:“多了细微的微表情,若说宝宝之前是淡雅脱俗的幽兰墨画,那现在,这幅画貌似活了。”
陆玲珑嘴一撇,摆了个死鱼眼看向表哥。
颜欢颇为赞许的点点头。
不愧是“逆生三重”对“神莹内敛”的一眼万年,论观察力,还得是陆琳。
“正是如此,这并不是身体的异状,而是某种微妙的事物萌发,宝宝在缓慢适应和接受罢了。”
“感情。”
啪!
冯宝宝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就是这个!”
“当初徐叔和狗娃子死的时候,赵姨哭的时候,这种发乎本能般的冲动,从心中,从胸口全都溢出来咯!”
“但是···但是为啥子我现在那么想哭哦!”
“感情?”张楚岚一愣。
如此说来,宝儿姐算是开窍了?
颜欢欣慰一笑,伸出双手,“由仙入凡?我不这样认为,各位是如何定义仙人的?在我看来,随心所欲不逾矩,见世间冷暖亦能悲欢动情,这才是仙。”
说完,颜欢话锋一转。
“所以你看见天门了吗?”
所有人屏气凝神,神情肃穆地盯紧了冯宝宝。
就连旁边怀疑人生的吕良都安静了下来。
冯宝宝单手指天,看见了璀璨耀眼的光河,分散成万千支流,又全都朝一个终点汇聚。
向前一步,便可迈向寻道的道途,不过情感萌发,忽觉世间有未尽之事,便又重新走了回来。
见天门而不入。
随着灵魂的修补,一些身世的细节也浮现在了冯宝宝的脑海。
她生于陕西蓝田的一户大人家,时局动荡,处世艰难,扎根的土地并未完全沦陷,却也遭受了一次次的空袭和轰炸。
逃难过程中,一家走散,她便与父冯曜一同生活。
后冯曜成了“全性”掌门,担起了渡人大业,冯宝宝便被安置于远离战乱的秦岭之中。
一日有歹人觊觎山中宝藏,破解了入谷法门,最终来到洞中。
这里是冯宝宝记忆终止的地方,后来睁眼,她便身处于东南方七百余里的四川。
“不对,不对,中间断掉的记忆,貌似还有一部分。”
“我死了,没有死透,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我听见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大喊···”
“长生不老都做不到,算什么仙人!?”
“赋死返生都做不到,算什么仙人!?”
言尽于此,颜欢忽然明白,八奇技的领悟,是基于参悟者的欲望和所擅长的术法领域,那冯宝宝的状态,应该是冯曜窥见的那份仙踪,对他心愿的回馈。
一个自称“天生灵根、无始无终”的真“全性”,在性情大变后,才重新站回了身为父亲的本位。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明显超出了冯曜的预料。
呼!
二十四节通天谷的所有异动消隐,一切恢复如初。
冯宝宝从几人身旁穿过,径直来到冯曜的身旁。
“有些事情我替你证了,答案与你的不同,你可以选择继续走下去,亦或是给自己证个全终。”
“但是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将一切前缘尽数了断。”
冯曜一抬头,想自己渡人无数,最后竟要自己闺女来梳理心结。
“我明白了,经过今日之事,甲申之乱的余波,就算是彻底终结了。需要了却的,我都前去做个了断。”
“证个全终。”
陆家兄妹一同走了过来。
“无根生前辈,有劳了。”
“您那位忠实信徒,现在还在陆家宅邸等着。”
冯曜摇了摇头,“小李子还真是选了一条不明智的道路。”
“还有你们两个小娃娃也得明白了,陆瑾对我的怨恨,同小李子那儿的完全不一样,这一见面,我最坏的结果便是身死道消,可这样一来,陆瑾也别想再进一步了。”
陆琳和陆玲珑拱手一拜,“我们见识过了。”
就是经历了李慕玄一事,他们才期望太爷有所长进。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冯曜在陆家兄妹的陪同下,缓缓出了山谷。
吕良踉踉跄跄从地上爬了起来,站稳了身躯。
“好好好!你们一个个的,皆大欢喜,到了我这里就成悲剧了?”
“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会发生这种事情!”
吕良一左一右,红蓝炁息凝聚于手掌。
与术法的联系变得微弱,但好在还可以使用。
可惜威力大不如从前,现在的“双全手”,估计探查普通人的记忆都要耗费漫长的时间。
“吕施主,阵法的规则,明明颜施主已经告诉你了,迷途知返未尝不可,又何必自怨自艾呢?”张灵玉说道。
吕良一愣,愤然摘掉了头套。
“你这憨直的牛鼻子,夏禾姐到底怎么看上你的?和着我的身份一点不避人是吧?”
张灵玉有些汗颜,拱手致歉:“还请见谅,不过此后无道之人不必有术,你又何必害怕遭到报复?”
吕良咬牙,眉头紧锁在了一起。
要想获得绝对的安全感,就得在品性上多下功夫,作奸犯科肯定是不行了,莫非日后还要用“双全手”济世救人?
想了会儿,他松口道:“算了,就这样吧。”
“以前我没得选,现在我想当个好人。”
走了几步,尚未走出山谷隧道,吕良忽然转头,凝视颜欢。
“今日之事,在外人看来或为善举,不过一些正在狗咬狗的恶人势力,绝不会因此而感恩戴德。”
“失去了术法,很难想象他们会用什么手段继续较量。阴谋诡计?还是铁血厮杀?”
“无论是什么,近些天来绝对不会安稳,尤其是和某股神秘势力全面开战的吕家村。”
说完,吕良的身影消失在了山谷的转角。
吕家村的争斗,没有浮出水面,只有公司高层知晓其中的一点暗流。
以吕慈对家族小心谨慎的态度,村子内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一丝的风吹草动。
奇门六甲阵构建的规则,是否压制了吕慈,在颜欢看来是肯定的,区别不过是压制程度的高低。
“疯狗”吕慈,一生以来有三大遗憾,亲哥身死,小鬼子没有死绝,张之维不姓“吕”。
手段阴狠毒辣,却又重情重义,行事作风有时令人不耻,但又意外坦荡。
不算好人,但也说得上是颇有魅力的复杂角色。
吕慈若是遭受了阵法压制,那就是尝了一直以来行事的恶果,因果报应早在今日之前就埋下了。
颜欢回想起群灵山同比壑忍众的一战,又抬头朝东侧天际望去。
吕家行事,多的是圈内传言,具体真相如何,颜欢无法轻易妄断,更没有好奇到利用“哪都通”去了解吕家村。
要是吕家同王家一样,一切便是咎由自取。
倘若否之,吕慈手段不会被压制太多,圈内能拿下他的人不过寥寥,出不了大乱。
这一次,就随天意,见证吕家村的存活或覆灭。
“祝吕家主好运。”
······
吕家村,吕慈寝居。
哗啦!
捧着凉水洗了把脸,吕慈才将夏日午后的困意清除。
擦拭脸面,凝视镜子中的倒影,他略微失神了片刻。
当时他与大哥合称为“吕家双壁”,吕大少温和谦恭,当弟弟的狂放不羁,都是圈内数一数二的新秀。
当时吕慈是炸了毛的刺猬头,也就在兄长身死后,才将头发梳理成了和哥哥发型相反的刘海。
世人言“吕家双壁”长相极像,吕慈也是抱了这样的想法,想着照镜子时,能从身上看见一丝大哥的影子。
“呼——”
“不安稳呀,哥。”
“事情得快点解决了。”
冲镜子自言自语一番,吕孝从敞开的房门走了进来。
“爹,这群家伙的背后之人,我们终于查到一点苗头了。”
“何门何派,又是什么来路?”
吕孝回道:“胡兰兰,师承自大国手王子仲,也就是那一位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