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的那条小路，仍旧还是荒草萋萋的样子，就像是这世间所有平凡小路那般，没有一点的存在感。
赵关山走到这里，也忍不住心生感慨，毕竟他也算在这小山上逗留了近两百年，人非草木啊，孰能无情，今日一别，就再无相见之日。
略一停顿，他就要迈过这条小路，但就在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乘风仙长，能不能留下来不要走！”
不用回头，赵关山也知道，说话的不是俞玥，而是第一世的她，那个又蠢又纯的女子，她从她的坟茔里爬了出来，不是鬼魂，是离火仙人的意识感受到了危机。
“乘风，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又一个哭泣的声音响起，是第二世的她。
然后是第三世。
但即便是这三世都爬出来求他，也换不回他一个回头，上岸第一剑么，就得这么绝情狠戾。
“赵关山！”
突然有人凄厉呼喊，听闻这个声音，他身体微微一震，不敢置信的回头，却见不知何时，小山山顶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刘雨薇！
而且是真人。
但她之前绝对不在小山，应该是某一个瞬间被传送过来的，是离火仙人最后的预防手段吗？
此刻，却见刘雨薇惊喜万分的看着他，眼里却早已泪花涌动。
“这些年你们都去了哪里，我就好像做了一场梦，现在你又要走了吗？连一次道别都没有，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赵关山，你不认得我了吗？”
赵关山静静看着刘雨薇，他承认，就算是萧乘云此刻站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犹豫的，但他唯一对不起的，也只有这个女人了。
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然后闭上双眼，当他再睁开时，似乎已经做了某种决定。
“来一次真正的对话吧，虽然你安排了我的命运，但我也的确承你的情，哪怕天地业力算不到这上头，我仍然承认，我是踩着你的肩膀上来的，所以，我会表达我的谢意，仅仅是因为，我仍然有我做为人的原则。”
听闻此话，山顶上原本泪眼婆娑的刘雨薇就迈步走了下来，每走一步，她的面孔和身体就有少许的微调。
当她终于走到赵关山面前时，乍一看，还有三分刘雨薇的样貌与风韵，但余下七分却与离火仙人像更加神似。
然后她开口了。
“意外吗，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我为了这个计划安排了很多后手，当我确定了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之后，我就化身刘雨薇，接近了你的身边，可惜，你的确是个正人君子，手段也的确了得，我那样努力，也没能让你在我身上播下种子。”
“虽然，这里面也有我的一点点小小的洁癖在里面，现在想来，我真是后悔啊，如果我早早的怀了你的孩子，哪里还有今日的窘迫局面。”
“我知道，说什么都阻止不了你下山了，你在各方面积累得足够好，关键是太谨慎了，但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你也会因此感谢我，因为这是你作为人的道德原则，那么，我们来做一次交易吧，我会把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而你只需要杀了俞玥，并且送我一个孩子。”
“这并不会让你背上业力债务，同时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秋后算账，因为我要彻底完成计划，是需要轮回整整九次，斩杀掉九种执念，才有资格踏出这个天命之环，成为造化真仙。而这个时间，至少还需要一千年。”
“我是这个天地里诞生的，但你不一样，尤其你还没有业力债务，如果一千年的时间，你还不能飞升，那你也真就没资格飞升了。”
“而作为额外的回报，你杀死俞玥之后，她身上的八荒灵火，你可以自行带走。相信我，你下山之后是无法获取到任何不包含业力债务的资源的，就凭你现在的这点力量，你根本飞升不了。业力债务，仅仅是渡劫飞升的一个环节。”
“我所说的这些，都是真话，想来你也应该能判断出来，我们不是竞争的关系，因为你是环外的异魂，你在你的天命之环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在魂飞魄散之际被我打捞过来，可以说再也没有比你身家更清白的了。”
“除非，你废物到一千年内你都无法飞升。”
“现在，请好好的考虑一下。”
听完这番话，赵关山沉默了片刻，不用考虑，他知道这是最合适的方案，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目前，他与离火仙人已经构不成主要矛盾了。
不过必然会有倒霉蛋，这是接盘定律。
那就是某支亿万大军之中，探囊取物，杀透三军，英勇无敌，斩将夺旗的上将军。
“俞玥身上已经沾染了业力……”他提到了这点，其实已经同意了，他没有理由不同意。
“我知道。”
离火仙人脸上有惊喜一闪而逝，随后如水蛇般缠住赵关山，目含春水，俏脸微红，呵气如兰，“那都是小问题，奴家在此，还请主人怜惜……唔，不用怜惜……”
……
三天后，赵关山仍旧站在那条荒芜小路前，面前的璃月已经化作妇人打扮，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故意，她仍旧俏脸含羞，动作轻柔的为他整理好衣领，抚平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眼中既有迷离也有伤感。
赵关山看着她，心却如铁石，仿佛这三天来的日月星辰，颠鸾倒凤，无边春色都是浮云一样。
“第四世已死，你的轮回再无阻碍，咱们也算两清，当然，如果千年之内，我不能飞升，再被你逮住，那我自认栽，保重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夫君！”
璃月忽然扯住他的衣角，却不再泪眼朦胧，而是温柔一笑，百媚丛生，“你也保重，千万要跑得远远的，不要被我逮到了哦，否则，我是不会念这一场夫妻情分的。”
赵关山不再言语，一步迈过荒芜小路，并没有任何斗转星移的感觉，但再回头，哪里还有什么小山，哪里还有什么璃月？
他回到修仙界了。
一切宛如一场幻梦，但他真的自由了。
也算是彻底告别过去，进入新的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