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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狼烟滚滚奔晋阳
    武川。

    白雪皑皑,狂风大作。

    即使白昼,屋内尚且点着烛,窗外是杂乱的雪,完全遮挡了视线,屋门不断的发出激烈的响声。

    不知是从哪里钻进来的寒气,便是在屋内来回的游走,使得诸将领们都不由得缩着身体。

    “兄长,不可前往。”

    田子礼皱着眉头,神色极为坚决。

    “武川之外,皆是兄长之敌!”

    “这千里之路,不知多少妖魔鬼怪拦路,兄长虽有关张之勇,可一人难敌大军啊。”

    崔刚皱起眉头来,“违抗诏令.可不是什么小事。”

    “那就称病,或言有西贼来犯,或言天寒大灾,何况,此番诏令出太后,非陛下之令,可派人告知陛下,陛下自然知道其中利害。”

    就在今日,有使者前来,宣读了来自邺城的诏令。

    这诏令乃是皇太后所下,使者快马加鞭的赶来,沿路换马,长途跋涉竟死了五位随从。

    造成了如此伤亡的诏令,内容却又格外的简单。

    就是说太后忽然做了个梦,梦到过去的事情,醒来后不由得落泪,对过去老部下的家属们极为思念,要刘桃子即刻动身,前往邺城觐见太后。

    倘若没有先前所发生的烂事,那这绝对是不可错失的好机会,可如今,这条路便成为了一条绝路。

    从武川到达邺城,这一路上,有着无数的关卡和城寨,而这些地方,则都是控制在了那些老勋贵们的手里,刘桃子前往邺城,自然是不能带着大军前往,至少现在还不行,这道路实在是凶险的很。

    寇流忽开口问道:“将军可是要奉太后诏令前往的,太后权势极重,勋贵们敢在路上动手吗?”

    田子礼冷笑着说道:“这些人哪里会去想这些?你在边塞也待了很久,难道还没有了解他们的为人吗?”

    “他们做事,从不考虑后果,也根本不讲究计策.手段直接,有些时候却又很好用。”

    这是当下这些二代军事贵族们的一个普遍特征,想法清晰,手段直接,很少会去迟疑,从不考虑后果,说干就干,干完再说其他的。

    这种思维和做事方式,在某些时候看起来着实厉害,而在某些时候看起来又极为抽象。

    众人议论纷纷。

    田子礼的想法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可也有人提出了顾虑。

    “陛下既不曾下诏制止,也不曾阻拦此诏令,就说明他是无法插手,或者不好插手的,若是我们这么做,岂不是有离间母子的嫌疑吗?”

    皇室的母子,自然不能以寻常母子的关系去看待。

    若是拒绝太后的诏令,求皇帝出面干涉,那这带来的影响就有点太不可控了。

    谁知道那小老太太会怎么想,皇帝又会怎么想.

    刘桃子平静的看着左右,似乎早已有了决定。

    “姚雄,寇流,田子礼,你们三人与我走。”

    “崔刚留下来治外事务,张黑足接替姚雄操练辅兵,吐奚越持我旗监察边兵,褚兼得总领官署内务,燕黑靼领轻骑巡防长城.”

    刘桃子这么一开口,众人大惊,却一一接令,不敢打断。

    等到刘桃子说完,崔刚方才说道:“兄长,真的要去吗??”

    “我奉太后诏令,何以惧之?”

    崔刚脸色凝重,却也不曾再劝,刘桃子又嘱咐了其余的事情。

    就如高湛所说的,边塞在冬季并没有什么大事要做,便是进军,一般也是在秋收之后,眼下边塞这几家的情况都不太好,也没有能力在大雪纷飞,将士都捂不住刀剑,后勤可能出大问题的季节里出兵。

    只要能稍微照顾下民夫,勿要让寒冬带走太多人,再巡防下盗贼,让边兵们勿要发疯,就无什么大碍。

    看着忧心忡忡的众人,刘桃子再次说道:“都不必担心,且做好我交代的事情。”

    众人一一起身离开,姚寇田三人留了下来。

    先前他们三人还颇为担心,可此刻,三人都是一脸的轻松,并不惧怕。

    姚雄咧嘴笑着,“我还担心兄长又要将我丢在这里,带上流前往呢。”

    刘桃子看向三人,“总不能一直都躲在边塞,也该往晋阳邺城走一走,看看敌人,交交朋友。”

    “再不济,也该让他们认识认识你们。”

    田子礼顿时醒悟,之所以带他们三个,是为了让他们沿路长长见识,同时也是在晋阳邺城露个脸,为将来的大事做好准备。

    “都去准备吧。”

    “明日便出发。”

    “姚雄,此番带五十人,你自己来挑。”

    “唯!!”

    “我听说,你把我赏赐的骏马送给了别人?”

    姚雄一愣,委屈的说道:“兄长,我那是为了激励那帮将领,我又没别的什么好东西,便只能送马了.”

    “何不跟我要呢。”

    “兄长让我操练大军,我又岂能再跟兄长索要。”

    “我便不说什么青狮赠你的虚话,白牙有几个子嗣,长得还不错,你去挑一个。”

    “唯!!”

    天寒地冻,边塞迎来了一年之中最为寒冷的时日,整个城池都被冰雪所覆盖,便是校场上,也是空荡荡的。

    这种时候实在是无法外出操练。

    在大齐,最能杀人的是寒冬,身体略微差些的,便很难熬过冬季,每个寒冬,都会淘汰掉所有那些无法生存的人。

    刘桃子一行人,冒着风雪,缓缓行驶在道路上。

    寇流纵马回来,嘴里喷出浓浓的雾气,他指着远处,“兄长,已经过了白道戍,我们走云中还是盛乐?”

    这条道路,他们这些人走过无数次,若无风雪,这点道路并不算远,边塞诸多城池虽然距离较远,但是道路平坦,适合行军,在飞奔的情况之下,用两天时日,就能到达朔州治所。

    可如今,风雪大作,速度自然也只能放缓。

    另外,如今的朔州,可不是过去的朔州了。

    娄睿已经离开,新上任的刺史还不曾到来,刘桃子等人在这里的敌人就不少。

    “走盛乐进关。”

    “唯!”

    一行人再次前进,风雪之中,识别方向也是个不容易的事情,好在,对于这条路,他们还算是较为熟悉。

    如此走了许久,逐渐脱离了戍镇区域,靠近了广安郡的外山。

    两旁光秃秃的树木此刻被雪所覆盖,呈现出了银白色,整个世界都有些刺眼。

    在大风雪之中,远处忽有狼烟翻滚。

    那粗暴的黑烟,刺破了漫天风雪,出现在了远处的半空之中,像是撑天巨人的手臂,高高托着天空。

    看到这忽然出现的黑烟,姚雄猛地握住了剑柄,神色肃穆。

    “兄长.有贼。”

    田子礼眺望着远处那方向,冷冷的说道:“承平小营.”

    “就是个山口小关,背靠广安,驻守了三十余甲士点狼烟,这是冲兄长来的,盛乐那边有人告密。”

    这狼烟,向来是遇到大规模敌袭的时候才会放出来示警的。

    田子礼不相信此刻会有什么大规模的西贼或突厥人能凭空出现在这里。

    那便有两种解释,有人冒充外贼准备来袭杀他们。

    或者他们被认定为了外贼。

    “备战。”

    刘桃子开口说道。

    就像是要坐实田子礼的判断,在下一刻,地面便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寇流纵马来回的狂奔,“兄长,有人绕到了我们后边,人数不少!!”

    刘桃子笑了起来,他看向了寇流所携带的令旗,看着其飞舞的方向,缓缓调转了马头。

    又看了看四周的地形,随即前进了一段距离,这才停下来。

    他看向左右。

    “正愁着没有献给太后的礼物.”

    听到这句话,周围的诸多骑士们纷纷大笑了起来,“将军,愿砍贼首以献功!!”

    “他们急着赴死,何必心急,且吃些酒水热热身,等他们前来。”

    “唯!”

    众人也不惧怕,各自吃了些酒,又啃了肉干。

    不久之后,一支骑兵便从后方雄赳赳的朝着这里奔袭而来。

    承平小道两旁皆是缓坡,此刻又有大雪,实在不便逃离。

    这支骑兵规模不小,浩浩荡荡,几乎占据了全部的道路,便是两处的缓坡,都有骑士小心翼翼的前进。

    一眼竟看不出他们有多少人,为首者看到停留在此处的刘桃子等人,更是忍不住大叫了起来,其余众人纷纷高嚷,那声音随着狂风传递而来,颇为惊人。

    他们的穿着跟刘桃子麾下的骑士们完全不同,乃是周军制式,所打出的旗帜,也是写明了他们的身份。

    有三面大旗。

    宇文,韦,杨。

    田子礼猛地往一旁吐了口水,“妈的。”

    周人千余人的军队若是能忽然出现在广安附近,冒着大风雪,不惊动沿路的任何戍镇,那他妈大齐早就亡了!!

    还真的是勋贵一贯的作风啊,办事粗糙且不讲道理。

    为首者此刻冲锋在前,看着远处那孤零零的数十人,脸色通红,格外的激动。

    刘桃子!!

    终于逮住你了!!

    刘桃子从武川前往邺城的事情,早已被众人知晓,各地与他有仇怨的,此刻都做好了准备。

    而这位就是最先做好准备的,因为他们本就是朔州的势力。

    在得到盛乐那边的消息之后,他就领着这凑出来的人马从承平关出发了,为了不吓退刘桃子,他甚至绕了远路,沿河水北上,再从盛乐后戍掉头,在前往云中的道上扎营,苦苦等待。

    等到承平这边发现刘桃子等人的动向,以狼烟告知后,他方才二次出兵,直接堵住刘桃子的后路,将他堵在这承平小道上。

    为首者看着刘桃子,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天杀的,使我受了多少罪?!

    这般寒冬,他领着大军跑了好几圈啊,便是战马都死了俩,麾下骑士也没少伤亡,终于啊!!一切的付出都没有白费!终于抓住这个家伙了!

    想起自家叔父的许诺,他更是激动不已。

    双方的距离不断的缩短。

    为首者举起了马槊,怒吼道:“刘桃子!!我奉韦孝宽之令,前来杀你!!”

    刘桃子依旧是没有动弹,他就像是被僵化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对方靠近。

    在这样的天气,弓弩已经发不出多大作用来,对方俨然也是想通过一次迅猛的冲锋来灭了刘桃子。

    “杀!!!”

    刘桃子忽下令。

    五十余骑在他的率领下,朝着面前的骑士们冲杀了过去。

    为首者大喜过往,高高举起长矛,便要与刘桃子过招。

    双方遭遇的那一刻,刘桃子的马槊重重拍在了对方的头上,为首者依旧保持着持矛的姿势,头颅却瞬间炸开,滚烫的血液四处喷溅。

    姚雄手持长矛,回来刺杀,状若疯魔,一个又一个骑士不断的倒下。

    风雪似乎更大了,将整个道路都笼罩了进去。

    迎面吹来的雪花使得骑士们愈发的不安,道路堵塞,后方的骑士没有接到任何军令,撞击在了一起,人仰马翻,冲在最前头的那些人纷纷倒下,甚至引发了后退,敌阵之中一片混乱。

    有人大叫着要重整军队,可他们的声音也被那风雪所压制。

    风雪依旧。

    在漫天风雪所组成的阴影之中,只能听到那喊杀声,哀嚎声,声音杂乱无序,升起腾腾的雾气。

    不知多久,有人从那风雪之中缓缓现了身。

    刘桃子领着诸骑,缓缓朝着承平小关继续出发,左右的骑士,神色亢奋,脸色激动,大声的攀谈着什么,风雪之中,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只能看到那一颗颗带血的头颅,被挂在了他们的骏马上,被串在他们的长矛上,那头颅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血液随着骏马一路洒落在地面上。

    太洛稽站在承平关边的高坡上,眺望着远处,激动的手舞足蹈。

    承平关其实算不上是关卡,此处只是一个路口小营而已,更像是个驿舍,矮墙只能防止战马冲锋,却不足以被称为城墙,往来传递命令的骑士,都可以在此处休息,承平小道并非是山路,两边的缓坡也并非不能路过,没有必要在这里修筑城墙。

    太洛稽在此处担任关尉也有一段时日了,只是家里本钱不够,没办法让他继续往前走。

    在边塞这里,当官比中原要简单的多,有钱甚至能暗中买个守关当当。

    当然,仅限于边塞这些人。

    这些年里,靠着克扣粮草,勒索过路者,倒卖郡内物资,劫掠周边村落等方式,他也算是回了本,只是,想要再往上走,有钱便不行了,还得有人才行。

    正在他以为自己要烂在这里的时候,终于迎来了转机。

    有贵人找到他,让他帮忙办个事,只要成功了,就能给他升到朔州大郡当尉。

    太洛稽知道此事凶险,可想了想前程,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刘桃子刘山魈,他是知道的,那人的凶名在朔恒二地是沸沸扬扬的,无人不惧。

    即使如此,他还是觉得事情会成,前来杀他的人都上千了,对方不过数十人而已,况且还是忽然袭击,此刻,保不准那些人都已经杀完跑路了。

    想起自己参与了谋杀如此大人物,太洛稽的心里甚至是有些骄傲。

    老子终于也办成了一件大事!

    就在此刻,远处缓缓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太洛稽大喜,赶忙令人备马,冲出去迎接。

    “慕容.”

    太洛稽忽然合上了嘴,瞪圆了双眼,看着远处这数十人。

    迎面而来的这些人,并非是他前几天送出去的那些,为首之人,他曾见过。

    刘山魈。

    太洛稽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刘桃子就这么走到了他的面前。

    “想死,想活?”

    太洛稽哆嗦了片刻,忽然释怀。

    “想死。”

    “扑哧!!”

    人头高高飞起,刘桃子提着人头,踏着无头尸体而过,一行人就这么来到了承平营。

    这里有十余个甲士,还有些苍头以及马奴。

    看到刘桃子提着的人头,这些人皆是吓得面无人色,纷纷跪在地上求饶。

    他们大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们知道自己绝对是将刘桃子给得罪死了。

    刘桃子再次开口问道:“想死,还是想活?”

    “求将军饶命!!我们都想活!!”

    有一人起身说道。

    田子礼看了眼桃子,这才纵马上前,跟对方询问起了诸事。

    刘桃子准备就在此处休息。

    田子礼问过了许多人,再次来到了刘桃子的面前。

    “兄长,问清楚了,那些人是七天前来到此处的,他们不知对方的名字,只知道此处关尉称慕容公。”

    “那些人头,我问过了,他们也不认识。”

    “可惜那些贼人大多跑了,若是能生擒一些.”

    “无碍,问清楚哪些是关尉的亲信,一并杀了,再从他们之中挑选个有能力可以服众的,暂任关尉。”

    田子礼沉默了一下,“兄长,此处不归我们管辖,您不能表奏此处官员”

    “照办就是。”

    “唯。”

    田子礼前往操办,姚雄则是大口吃着肉干,笑着说道:“兄长,这些贼人连奚人都不如呢,还敢玩什么袭击?若他们所谓的精锐便是如此那我们那些辅兵也能算是精兵啦!”

    寇流冷冷说道:“不可大意,这些人明显便是家丁私奴,根本就不是什么精锐,也是那贼将大意,领着他们冒着风雪狂奔,也不顾风向,想一股冲破,却又被兄长一击毙命.若是换个人来,只怕无法轻易取胜。”

    “再往里走,可就不是什么家丁私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