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指标中，易用性和通用性这两项张生别说了解，就连听都没有听说过。法阵稳定和法阵消耗字面上的意思能够理解，但张生也从来都没有重视过这两个方面。

    她的法阵设计出来就是稳定的，并且只有聚灵阵、丹火阵这些偏重于辅助修行的阵法才会讲究消耗。张生擅长杀伐和气运阵法，这两种阵法要什么稳定和消耗？

    但显然在这座研究院的体系里，赋予了稳定和消耗相当高的权重。

    张生最为不忿的依然是法阵功能，她设计的法阵功能强度若只是合格的话，那谁敢说自己能在合格之上？

    越是愤怒，张生就越是冷静。这不合格三个大字是她生平从所未见的奇耻大辱。

    张生很快就找到了少女所说的说明文档，以神识快速搜索，先寻找各项评判标准的详细说明。

    文档设计得相当简洁高效，比之太初宫任务殿和勋功殿的检索系统还要好用。张生很快就找到了各项指标的说明。

    她先看的就是易用性和通用性的说明。所谓易用性实际上主要指的是法阵操控，一般来说越简单越直接、反应速度越快、反应越准确就越好。

    这个标准很好理解，但张生盯着它看了好一会，才压下怒意。

    故老相传，法阵不仅仅是一个阵法，还是一扇门户，可以窥见设计者的内心。

    所以真正好的法阵，不光要含而不露，还要有古意，有大道之韵，有沧桑之感，能巧不如拙。有些大师设计阵法时甚至会故意加一点卡顿进去，以贴合人遁其一的大道之意。

    而这里，按易用性标准，这方天地怕是九成九的阵法大师都不合格！

    张生本能的就对这条标准有些厌恶，就算是青楼女子也有矜持，一推就倒的那叫什么？

    如果说易用性只是让人厌恶，那通用性张生就真有些看不懂了。

    所谓通用性，是指法阵与其它法阵对接，或是合并使用，或是交给其它修士维护修改时的难易程度。从通用性说明里，张生还学到了一个接口的概念。这里的任务一般都要求法阵尽可能使用通用接口，就算暂时用不上，最好也能预留接口的位置。

    而张生设计的法阵，从来没有想过会给别人用，别说她那时还不知道有接口这种东西，就算知道了，也绝不会给这东西留位置！

    通用性第二个要求，是尽可能多的使用标准功能模块，并以此作为评价通用性高低的一个重要标准。

    功能模块又是一个张生认得每一个字，却不明白含义的东西。

    她继续查找说明文档，很快就找到了相关说明。所谓功能模块，是把法阵中一些常见的功能，比如说由水生木、将水性法力转化成木行法力的部分单列出来，设计成单独的微型法阵，并以通用接口和其它法阵功能模块相连，变成一个更大更复杂法阵的一部分。

    在研究院中，绝大部分功能模块都是公开的，可供法阵设计者自由使用。只有少许模块保密需要达到一定权限后才能学习使用。

    看罢这两项，张生的怒火已经消退了不少，这个研究院果然是有点东西。按照这两项标准设计出的法阵，怕是平庸修士都能轻易上手使用。这要是用在战争中，作用无可估量。

    但张生对于法阵整体功能强度只有合格这件事，依然耿耿于怀。于是继续往下看，果然又有新发现。

    法阵的稳定性不只是指运行稳定，还有应对恶劣环境的能力，比如火烧雷劈什么的。

    法阵消耗也比张生预想的分得更细，光是灵气整体消耗量低还不够，更进一步的要求是使用环境中富余的灵气。比如在巫域就要设计以水木为基础的法阵，在辽域则是金土。如果使用灵物供能的话，那么哪种灵物量大又便宜，就尽量使用哪种。

    看到这里，张生觉得自己头顶又要冒热气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有这么重要吗？

    最后终于到了法阵功能强度的一项，这项是以标准分来评价的，还附加了一个榜单。张生设计的法阵评分是七十分。她随手点开榜单，眼前就是一黑！

    这份榜单上一共有九十二人，张生的七十分排在第九十一位！

    张生慢慢一页一页往前翻，要把这些名字全部记住。从小到大，她都还没拿过第二！

    看着看着张生忽然视线一凝，看到了崔聿的名字。

    崔聿评分八十三分，排在第十四位。

    张生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涌动的杀机。然后她心如止水，不起任何波澜，开始细细阅读能找到的一切资料。

    很快她就在说明文档中看到了诸多的阵法书藉，包括什么《阵法通用接口原理》、《高阶阵法迭加方法》、《进阶阵法设计》等等。张生扫过这些莫名其妙的书名，然后选了一本《超阶阵法威力提升初探》的文章，觉得或许能对自己有点启发。

    文章打开，张生一目十行扫下去，然后越看越慢，渐渐就停了下来。

    这篇文章，貌似有点道理……张生默默地关上文档，又挑了本《高级法阵优化方法》，片刻后又合上放到了一边。

    就这样换了七八本之后，张生终于找到了一本《法阵设计的基本数理原理》，如获至宝，细细研讨，一时忘记了时间。

    此时青冥中，天色大亮。卫渊已经连续见了几个城主、十余位军中将领，且在药园转了一圈。

    下棋赢回来的仙土已经交给了锄禾道人，老道以此土培育冰桑，效率大增。卫渊离开还不到一个月，冰桑就又进化变异了两次，现在已经达到成体标准，可以开始大规模育苗了。等到夏末秋初，即会有大把桑苗可供换种和嫁接。

    他回到张生所居的小院，看到张生依然在沉睡，只是双眉轩昂，面容平静，眉宇间却凝聚雷霆杀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卫渊给她拉好被子，然后在她唇上轻轻一吻，就拉好窗帘，替她挡住天光。出屋后卫渊把房门关上，但还有些不放心，于是在原本的四个道基武士之外，又放了一尊法相武士在院中镇守。

    卫渊看看时间，马上又要会见一批商会主事，于是一飞冲天，瞬间东去。

    人间烟火中，张生正物我两忘，看书看得出神，忽然耳边响起轻柔的磬音，将她从数理世界中唤回。

    张生抬头一看，就见那少女手持一个精巧的铜磬，刚刚在自己耳边敲了一下。磬音有抚平神识的功效听着十分舒服。

    “时间已经到了，你该回去了。”少女道。

    张生依言起身，离开了座位，就见一人匆匆而来，直奔自己座位，显然是打算占用这个位子。

    张生就是微微皱眉，她向来不喜和旁人共用一样东西，卫渊除外，纪流离也除外。

    少女似是知晓她的心意，在张生座位上一指，这个座位立刻被封禁，旁人再不能再用。那汉子一怔，但没说什么，左右张望，在旁边一名蓝衣少女的指引下找了个新座位，拉过光球就开始埋头工作。

    张生很是满意，又有些过意不去，道：“这样不好吧？我初来乍到，不要因我坏了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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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只是道：“你值得。”

    就这么一句，张生顿生知已之感。但她从来不擅表达，就默默跟着少女离开了研究院。

    一出大门，张生忽然看到不远处立着个雕像，那雕像十分简陋，雕工粗糙，但依然能看出是张熟面孔，而且一条长尾非常醒目。

    张生顿时一怔，这是天语？

    几百人排着队，在几名修士的指挥下围着雕像站定，然后统一跪下，开始叩拜，口中念念有辞：“九荒之力-天语大人，吾等真心拜谢您的大恩大德！此恩此德无以为报，惟有时时感谢，并感谢您的全部家人……”

    张生不明白这些人在干什么，但是看这郑重且有组织的样子，似乎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少女在前引路，行动似缓实快，转眼间就回到了张生居住的小院。少女道：“静卧入眠，即可离开。想要再来时亦是如此。”

    张生点了点头，在床上躺下，转眼间沉沉睡去。

    她再睁开眼时，就见屋内漆黑一片，暖意融融，于是知道卫渊来过了。她起身更衣，拉开窗帘，去掉隔光的阵法，就见窗外阳光满天，今日天气格外的好。

    张生坐在桌前，取过一张玉纸，提笔在纸上写下《法阵设计的基本数理原理》几字。但看着这个题目，那种古怪的违和感怎么都挥之不去。这名字特别浅显易懂，识字的大多看得明白，但正是因为太浅显直白了，实在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就如卫渊修炼的太阴月华万相篇，放在那个研究院的话，名称多半会改成‘阴性月相法力的修炼体系以及一万种基本变化’。

    张生将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开，将看过的这本书默写出来，重新研读了两遍，然后闭目凝思，整整一个时辰后方才睁开双眼，整本书的内容已经了然于胸。

    学会了书中内容，张生就发现许多关于模块、接口方面的内容都是基于这本书之上的，现在她才多少明白了其中原理。

    这本书的内容看起来和许文武描述的天外世界十分相似。只不过许文武早就把相关内容全部还给了老师，顶多记得点描述和名词，连基本的三角函数都忘了个干净。而现在这本书中却是有实实在在的内容，把许文武忘了的部分重新捡了起来。

    张生起身服下一颗辟谷丹，然后取出一本道书，打算研读。但翻了几页后，她就读不下去了，不合格三个大字始终飘浮在她的眼前，挥之不去。

    张生当机立断，又回到床上，闭目入睡。

    张生再睁开眼睛时，房中还是一样的陈设，只不过书桌上多了青冥当下的资料。张生起身，那少女再次出现，似乎对张生的到来一点都不惊讶，带着她就去了天地初开研究院。

    座位还是那个座位，不过崔聿现在不在这里，一个少女正坐在他原本的位置上工作。张生不急于完成设计任务，而是又选了一本书，开始细细研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