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茅龙馆主于维道的身份隐藏多年,太平天国余部的韦于道终于是爆发开来。
他曾是杨辅清的得力悍将,耍得一手好刀,如今金刀在手,扑杀而来,非但陈沐,周遭的人也都被这等威势给逼退开来!
“铛铛铛铛!”他的刀如疾风骤雨,陈沐不得不用唐刀的刀背来格挡,火星子四处溅射,这才眨眼间,已经将陈沐逼退到了墙边!
“交出名册!”韦于道咱且收刀,似乎在给陈沐最后的机会。
陈沐没有搭腔,抬头看了看,仍旧有些心不在焉,孙幼麟和芦屋晴子却从两侧杀向了韦于道!
“滚开!”韦于道一道劈出,孙幼麟用刀的刃面来横档,却仍旧被劈断了刀身!
孙幼麟连退三步,心头也是大骇,没曾想这老匹夫的力气竟是这么大!
芦屋晴子用的是倭刀,虽然锋锐无匹,却不敢正面硬碰,免得砍坏了刃口,只是用刀背,勉强挡下了这一刀。
倭刀用的是包钢技术,刀身是夹心一般的构造,刀背够韧,饶是如此,仍旧被砍出一个口子来,芦屋晴子也是心疼不已。
毕竟她手里这柄倭刀,乃“战国时期”一名无双神将的兵器,价值连城,足以陈列在神社里,她平素里是舍不得用的。
韦于道虽说强悍如斯,逼退了孙幼麟和芦屋晴子,但他的呼吸也有些乱,想来力量虽大,但年纪更大,若这般拖下去,只怕他也没法子再砍出多少刀了。
“问你最后一次,交出名册来!”韦于道语气听起来已经有些急促,但陈沐仍旧一副心不在焉的姿态。
孙幼麟和芦屋晴子也是心中惊诧又迷惑,他们深知陈沐是个极其专注的人,尤其是在战斗的时候。
可面对今日的困局,陈沐却心不在焉,无心应战,这也实在让人费解。
陈沐可没有时间解释这些,更没心思回答韦于道的逼迫,在某一刻,他终于松了一口气,朝韦于道开口了。
“我也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让你的人住手吧。”
韦于道心头大怒,他实在想不通,陈沐根本就已经穷途末路,为何如此的大言不惭,这般痴傻的人,能够从案子里头脱身,能够活到现在,简直不可理喻!
“我先废你一只手!”
韦于道暴怒之下,又冲撞而来,孙幼麟和芦屋晴子相视一眼,也都上前来解救。
然而就在此时,陈沐突然喊了一声:“还不动手!”
但见得一柄长刀,从天而降!
韦于道见得这刀,也只是一声嗤笑,本以为陈沐有什么厉害后手,原来不过是这等小伎俩,即便是要设置机关,多少也换个高明一点的吧?
心中如此想着,韦于道便如拍恼人的苍蝇一般,挥刀要拨开头顶落下的刀刃。
然而他的双眸陡然怒睁,瞳孔却收缩如针眼,因为一道人影如张开了翅膀的黑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抓住了刀柄!
“嘿!”韦于道想要爆发力气已经来不及,想要只能往旁边躲闪,从天而降之人的黑色袍子如大鹰的翅膀,上面竟是绣着蝠纹,看样式竟还是一件道袍!
韦于道也没想到,如此生死攸关之际,自己脑子里所想,竟只是这件道袍上的绣纹!
长刀刺入他的左肩,降落之人单膝砸在他的胸膛上,双手持刀,竟是将韦于道钉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停了手,不过这种停滞只是短暂的瞬间,杀手们很快就反应过来,纷纷往外逃窜!
孙幼麟和芦屋晴子赶忙领了人去追击,陈沐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走到前头来,朝那黑衣人道:“师父,你总算是来了!”
吕胜无松开刀柄,韦于道当即抓住刀刃,就要将刀拔出来,然而吕胜无却只是扫了他一眼,淡然道:“若不想死,还是乖乖躺着吧。”
韦于道终究还是松开了刀刃,轻叹一声道:“没想到啊,天下之人皆以为你已死去,你吕胜无却藏在这里,谁还能说小隐隐于市?
吕胜无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朝韦于道说了一句:“你们天王会的手太长了,若是以前,我可以不管,但现在不同了”
韦于道一阵剧烈咳嗽,竟是吐出血水来,面容痛苦,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了陈沐。
“没想到啊,你竟然会收陈其右的儿子当徒弟,真是世事弄人啊”
他看着陈沐,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妙计,朝陈沐道:“陈二少,你年纪小,当年的恩怨是不太清楚的,你不该叫他师父,而应该称他师祖才对。”
“你说什么?他是我父亲的师父?!!!”陈沐也是大吃一惊,难怪吕胜无会帮助自己,原来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
可这又有些说不通,因为阴阳参同玄功是害人的玩意儿,若修炼不好,陈沐极有可能要遭到反害,也只有与吕胜无同修,才能达到效果,让吕胜无摆脱走火入魔的状态。
若吕胜无果真是自己的师祖,又怎么会让陈沐修炼如此危险的功夫?
再说了,父亲陈其右乃是洪顺堂的香主,不说独霸一方,也是岭南江湖武林的魁首巨擘,吕胜无作为陈其右的师父,为何要隐匿在天后宫之中静修不出?
当然了,转念想来,若没有陈其右的庇护,只怕他也不能安心在天后宫里修炼吧?
这些陈年往事,陈沐也无从得知,毕竟他与父亲的关系实在太过疏远,平素里见面都少,父亲也没机会与他说起这些辛秘。
“闭上你的嘴,否则让你横死当场!”面对口无遮拦的韦于道,吕胜无也是气恼起来。
韦于道却呵呵笑道:“你若杀了我,便是与天王会为敌,你吕胜无餐霞饮露,可以隐姓埋名继续修道,天王会却将这笔账算到陈二少的头上,以二少如今的功夫,能不能活三五日,还是个大问题了。”
“你敢!”
“咱们连龚夫子都能买,连陈其右父子都能卖,你觉着还有甚么是天王会不敢的么?”韦于道也没有任何的羞耻感,如此说着,吕胜无果真有些迟疑起来。
韦于道有些得意,抬起头来,咬紧牙关,握住了刀刃,竟是硬生生拔出刀头,坐了起来。
他只是将刀头从地上拔出来,可不敢将刀刃从自己体内拔出,否则必然要大出血,得不到及时止血救治,也就活不成了。
他似乎变得有恃无恐,有些自言自语道:“呀,想起往事,也是恍如隔世,我记得当初陈其右生了次子,就是吕胜无大天师给占的卦,说这个次子天生克父,要带这个次子上山修行,也因此而惹得陈其右不快,虽说陈其右照着卦象,冷落了次子,但吕大道长也因此与弟子生出隔阂,只能退隐”
“现在看来,你们果真是命中注定,如今陈其右死了,吕大天师总算是得偿所愿,成功收了你当弟子”
“不过我听说吕大道长修的是魔道之术,妄图夺舍肉身,虽只是无稽之谈,但陈二少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否则不知哪天让吕大天师给吃了多不知道哦”
“你说甚么!”陈沐心头掀起惊涛骇浪,再看吕胜无,后者脸色铁青,显然,这韦于道绝非空穴来风无中生有!
想起自己多年来因为父子分离而受到的苦楚,一切皆因吕胜无的一句谶言,陈沐的心中便升涌出无尽的怒火来!
更何况,如今吕胜无又开始让陈沐修炼那个甚么玄功,动机就更是让人怀疑!
难道说,果真如韦于道所言,吕胜无看中了陈沐的先天体质,这才故意乱说谶言,想要将自己从父亲身边夺走?
他修炼阴阳参同玄功也有很长一段日子了,但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根本就没有甚么实质性的体验,练了跟没练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也就是说,吕胜无很有可能是个疯疯癫癫的道人,他那些所谓的玄功,都不过是骗人的玩意儿,一切都不过是吕胜无自欺欺人罢了!
看着吕胜无恼羞成怒的姿态,陈沐也是心寒了三分。
吕胜无注意到了陈沐的神色,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抬脚便踩了下去!
韦于道刚刚才坐起来,又被吕胜无踩中刀柄,再度钉回到地面上!
“挨千刀的老魔头,你敢这么对我!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你如何对我,天王会就如何对待陈二少!”
“你不过让我说中了丑事,你继续这般,我还要继续说!”
“陈二少,他非但给你占卜,挑唆你父亲抛弃你这个儿子,还做了天大的恶事,你父亲才与他断绝师徒关系的,你放了我,我会将所有秘密都告诉你!”
“天大的恶事?”陈沐已经满肚子怨气,如今又听说吕胜无竟然还有恶事,就更是恼怒了!
然而吕胜无却再没有看陈沐,他的脚仍旧踩在刀柄上,眼看着韦于道又要开口,他的脚一用力,刀口便划向了胸口,割断了韦于道的心脉!
吕胜无看也不看韦于道渐渐断气,只是转身,头也不回地朝陈沐道:“这柄刀是你的,如今还给你。”
陈沐双眸含泪,痛心又愤怒:“你不打算给自己辩解一番么!”
吕胜无微微扭头,并没有接触陈沐的眼光,只是淡然道:“我若辩解,你会信么?”
“这世间真理,终究需要自己去探索发现,又岂能听从旁人之言,你不该信我,也不该只信韦于道这个奸人,他不过是个弃徒,弃徒的话你也敢信?”
陈沐也是愤怒:“他若是弃徒,你就是弃师,你的话又好到哪里去!”
吕胜无眉头紧皱,显是被涌起心头的回忆给割伤了,头也不回便往外走。
“你若信得过我,便继续练功,有事可以来天后宫找我,若信韦于道,想要讨回这十几年所受的委屈,我也随时欢迎,你好自为之吧!”
如此说着,他已经走出门外,只留下陈沐一人,呆立于浴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