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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敲山震虎
    听到消息,沈溪从药铺那边赶了过来,正好瞧见大伯沈明文在被三伯沈明堂和四伯沈明新往井口里按。

    平时沈溪可不会到沈明文小院这边来,因为大伯这个人不但极度自私,而且欺负他是个孩子,总是找借口骗钱和支使他做事。

    看着儿子被死死按在井口,老太太李氏连看都不看一下,感觉上老太太是真的准备“忍痛杀子”,但沈溪一眼就看出这不过是让沈明文回心转意而设下的一个局,只是用得极为巧妙,让沈明文根本反应不过来。

    “娘啊……我没害二弟,他真的是自己走的,老三老四,你们别推大哥,要不你们把我送去衙门,让我跟官府的人说清楚……”

    沈明文彻底慌神了,他身上那股非要跟家里决裂的劲头荡然无存,这时候他只能拼命解释,但老太太充耳不闻。

    沈明文只好继续哀求,“娘啊,你放开我……刚到福州,老二就带我去烟花之地,想来是他拿着钱跟那些窑姐儿跑啦……这事真不赖我,求娘明察秋毫,儿回去一定听您老的话,认真读书,再也不出来撒野了……”

    听到这话,李氏脸色果然发生变化,欲开口让两个儿子把沈明文拉回来,但她思虑周祥,若沈明文刚开口说要认真回去读书,立时就放了他,沈明文回头肯定能琢磨出其中门道,还是会离家出走。

    “现在想认真读书?害了你二弟,这才幡然悔悟,晚了!你这孽子,我可不想留你继续害人!”

    李氏态度决然,让沈明文感觉无比绝望。

    沈明新和沈明堂除了单纯地把他往井里按,还想制住沈明文撑住井沿的手,沈明文挣扎了两下,但他一个读书人,哪有做惯了农活的沈明堂和沈明新力气大?

    李氏又道:“你这孽子,怎么劝都不听。扔进井里,看看老天爷饶不饶你!”

    李氏态度决绝,令沈明钧夫妇也以为她真要痛下杀手,赶紧上前劝阻老太太。周氏道:“娘。现如今二伯下落不明,不妨饶过大伯,等事情查明再惩罚也不迟。”

    沈明钧跟着劝解:“是啊,娘,大哥他到汀州府时。落魄不堪,几天都没吃饭,不像是携款私逃……娘还是问清楚好。”

    沈溪在院门口无奈摇头,看来老太太这招不单止震慑沈明文,可能还顺带有恐吓沈明钧夫妇的意图。

    儿子大了难管,尤其儿子有了媳妇,在老娘心里,儿子肯定是要媳妇不要老娘,李氏借惩戒沈明文,让沈明钧夫妇知道。只要我不乐意,要儿子死,儿子就不能活,你们想分家单过?没门儿!

    李氏从椅子上站起,怒喝一声:“扔进井里!”端的是一身威仪,虽然李氏是小脚,可她这般拂袖往门口走的气场,却一点不比七尺男人来得弱。

    沈明堂和沈明新听到吩咐,一个提头,另一个直接去拽脚。准备来个“倒栽葱”,把沈明文从井口塞进去。

    不过,沈明新之前曾得到过老太太的吩咐,这时候他手头故意泄去些力道。一个“没抓稳”,让沈明文挣脱开双脚。

    生死关头,沈明文力气分外大,一把将沈明堂推开。

    沈明文身体恢复自由,他知道跑是跑不掉的,两条腿肯定没身边三个弟弟快。他蹬蹬两步跑到门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拉着老娘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道:

    “娘啊……您相信儿啊,儿真的没有加害二弟,是二弟他坑我,拿着钱跑了……我原本想在汀州府住一段时间,散散心就回宁化……我舍不得娘和妻子儿女……娘,我回去之后一定闭门思过,好好读书,您饶了儿子吧……”

    李氏见沈明文这副怂样,心里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但她也不是真把沈明文给投井淹死,眼看效果达到,她冷笑一声:“你二弟如今下落不明,暂且饶你,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老四,找棍子来!”

    沈明新在院子里打量一番,从角落里找了根扁担,交给李氏。

    李氏喝道:“按着他!”

    沈明堂和沈明新重新把沈明文按倒在井沿边上,沈明新更是直接去解沈明文的裤腰带。

    周氏一看这架势,这地方已不是她一个妇人能待的了,赶紧低着头走出门口,却发觉沈溪在门外看热闹,她一把拉着沈溪往巷口方向走去。

    沈溪被老娘拽着,身后仍旧能听到沈明文杀猪般的嚎叫:“啊!疼啊,娘,轻点儿啊。啊,啊……”

    沈溪听了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沈明文每喊一声,周氏身子也会跟着颤一下,显然李氏惩罚沈明文的方式对她的影响很大。

    周氏一直在想如何能向老太太提出分家,经此一事,她感觉到老太太的权威,她这个儿媳妇接下来恐怕很长时间不敢再去挑战李氏了。

    ……

    ……

    日落时分,沈明钧还不见人影,周氏在药铺里有些魂不守舍,连来买药的都是小玉这个“帐房”招呼。

    甚至惠娘回来,周氏都没留意。

    惠娘对从屏风后走出的谢韵儿露出个询问的眼色,谢韵儿微微摇头,表示她也不是很清楚。

    “姐姐,我回来了。”惠娘上前跟周氏打招呼。

    周氏六神归位,笑了笑,回到柜台后继续发呆。

    苏氏把沈溪拉到后堂问道:“小郎,你娘这是怎么了?”

    沈溪叹了口气,把沈家的事大致一说,惠娘这才点头。她跟周氏是好姐妹,周氏有很多事不对丈夫说,对她却没有丝毫保留。周氏一直希望能早点儿脱离沈家老太太的控制,今天老太太惩罚沈明文,可谓是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把周氏吓得不轻。

    “你娘心情不好,别去招惹她,知道吗?”惠娘提醒了一句,自己却要去开解周氏。

    这次反倒是沈溪把惠娘给拉住了:“姨,你让娘自己想想吧。这几天咱不是正在跟姓苏的那些人抢夺货源吗,你把具体情况告诉我行不行?”

    惠娘掀开帘子。看着发呆的周氏,不由叹了口气,这才回过身,把如今面临的情况详细告知。

    苏遮柒和他那些行商朋友。这次做得很绝,把各地运往汀州府的药材和官盐给垄断了,今天一个价,明天又高出一个价,惠娘派人去收。只能收到很少一部分,因为苏遮柒有言在先,无论汀州府商会开价几何,他都能多出一个价码。

    “小郎,照这势头发展下去,咱的银子坚持不了多久,到时候恐怕要血本无归,城里那些药铺和盐铺掌柜,都开始打退堂鼓了,因为这根本就是在烧钱。那些药铺和盐铺已在私下联络。有的想对苏掌柜妥协,有的则准备脱离商会,然后自行涨价。”

    周氏有周氏的烦恼,相比而言,惠娘更加忧虑。

    沈溪摇摇头:“姨,现在可不能打退堂鼓,不然之前的努力白费了。其实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糕,药材和官盐在汀州府这边价格居高不下,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周围府县,甚至是浙江和江西一代的行商耳中。到时候自然会有大批官盐和药材运来,到时候看苏遮柒能否全吃下去!”

    惠娘点头,因为沈溪的话很有道理。

    这种事,只要能坚持住。肯定会取得胜利,因为苏遮柒那伙人资金再多,也无法持续半年以上。

    商会固然是在烧钱,苏遮柒花掉的钱更多。

    “可小郎,就怕商会先坚持不住。城里的药铺和盐铺,眼看就要卖断货了。若真到断货时,苏掌柜就会把货物运到城里来,定个高价出售。到时官府那边肯定会出面,逼着咱妥协,那时既要赔钱,还得对苏掌柜他们认输……”

    惠娘再次提出她的顾虑。

    沈溪一脸严肃:“姨,我有个办法,不知你是否愿意去做?”

    “嗯?”惠娘看得出,沈溪的计策一定不怎么光明正大,不然不用这么拐弯抹角,“你说。”

    沈溪拿出一张他所绘制的汀州府地形图,这也是他通过参考前世看过的地方志,以及曾经在福建一代考古时掌握的地理资料,这几天逐步绘出并完善的。

    “姨,你看,汀州府北面是邵武府,东面是延平府,东南是漳州府,南面是广东的潮州府,西面是江西的赣州府,周边各府靠着咱汀州的都没啥大城镇,虽然境内有几条官道,但物资主要通过汀江、闽江运达。”

    “现如今,苏遮柒在与汀州府交界的汀江和闽江上设置了接待处,把各地运到汀州的药材和官盐都拦截了下来,这样就算我们从陆路调运药材和官盐,也无法满足全府八县供应。”

    惠娘仔细察看,之前她可从来没用这么一种方式去打量自己脚下的土地,地图非常详细,不但城镇以及主要河流和其支流清清楚楚,连接各府县的官道一览无遗,连卫所、巡检司、驿站、河泊所的位置也标注出来了。

    惠娘甚至忘了正在谈论的事情,沉浸在“一览众山小”的震撼当中。

    “姨,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沈溪见惠娘聚精会神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惠娘歉意一笑:“姨听着,你继续说。”

    沈溪这才接着道:“苏遮柒跟江南商人垄断了货源,其实那伙人跟我们商会一样,内部肯定有争执,苏遮柒为自己的利益联络这些人一起干,但就算最终他们获胜,那也是惨胜,他未必能给这些人补偿。”

    “我们可以先从江南客商内部入手,他们从汀江、闽江上高价买来的货,总不能一直捂在手里,只能送到下游或者干脆从陆路运到广东、江西等地亏本出售。我们暗中跟这些江南商人联络,或者用咱的采购渠道暗地里收购,然后再通过水路运到汀州府。”

    “为了避免事情败露,我们并不直接运回汀州府城销售,而是再次半道高价卖给苏遮柒。这样苏遮柒就要一边高价买货,另一边低价出货,回头还要再高价把他卖出去的货再收回去……你觉得他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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