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牲口棚的角落里,一床破棉絮裹着一个缩成一团的'人',如果离远了看,绝对认不岀来这是一个人,更像是一条黑狗。
大宝的眼神落在了一条铁链上,这是一条粗铁链,从破棉絮里延伸岀来,钉在两米以外的铁环上,
大宝蹲下身,慢慢地揭起了那床破棉絮,棉絮里的'人'嗷的一声叫了出来,'它'拼命的蜷在一起,哆嗦成一团。
只见这个'人'头发老长,盖住了脸,身上的衣服都快成布条了,仅仅能盖住身体的重要部位,
大宝只觉得一股恶臭扑面而来,让他差点吐出来,
他慢慢地摸到了铁链,上面锈迹斑斑,看样子锁上的时间不短了,
大宝站起身,两步冲到村长面前,回手指着'它'问道。
"怎么回事?说,怎么回事?"
村长不敢看大宝,低着头:"俺不知道咧…"
大宝一伸手揪着他的脖领子提了起来怒吼道:"我特么再最后问你一遍,这是怎么回事儿?"
村长一个劲的挣扎:"放了俺,俺不知道…"
大宝攥紧拳头,猛地一拳打在他的脸上,村长惨叫一声,鼻口窜血,门牙掉了三颗,他大声的求饶:"俺说,俺说,这是孟家的媳妇儿,是孟二狗四年前买下来的,是,是给他四个儿子当媳妇儿的,
这,这娘们儿不听话,老是要跑,孟二狗两口子才打了这副铁链锁着她…"
大宝只觉得天旋地转,倒退一步,一松手,村长摔在地上,
孙谦和大丫脸色苍白的跑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大宝的目光一一划过看热闹的村民,看到村民麻木的神情,看到他们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在场的人除了孟凡民有一点羞愧外,其他人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大宝的嘴唇都哆嗦了,他喃喃的说道:"她是人呐,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她?她是人哪,你们…"
他看着在场的人猛地撕心裂肺地狂喊了起来:"她是人呐!你们怎么能这么样子对待她?你们还是人吗?"
村民们愣了愣,不约而同地退了两步,他们以为这个公安疯了….
大宝猛地回身冲到破棉絮前,抓起了那根儿臂粗的铁链,双膀一较力,大吼一声,铁链竟然生生的被他扯成了两段,
他又冲出院门,打开摩托车的后备箱,探手拿出一件军大衣,又跑了回来,
大宝蹲下来,轻轻的把军大衣盖在她的身上,然后伸出手柔声说道:"别怕,我们是公安,我们带你回家…."
她吓得直躲,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个球,浑身直哆嗦,
大宝又放慢了语速说道:"相信我,我们是人民公安,我们会保护你的。"
也许是他的声音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她颤抖着伸出右手,这只手皮包着骨,黝黑,指甲老长,
她的手指碰到了大宝的手指,大宝的手温暖稳定,没有一丝躲避,她终于哇的哭了出来,
"你们…怎么才…来呀?你们怎么才来呀…"她扑进大宝的怀里,歇斯底里的嚎哭了起来,
大丫和孙谦也落下眼泪,
大宝伸手把她抱起来,一步一步向院外走去,他连看都没看孟家湾人一眼,因为,他们不配,
大宝不相信这个女人的惨状有村民不知道的,以他们不以为然的态度来看,他们早就知道,可没人出来说一句良心话,这证明,买卖人口在这个村子是常事了,买来的在他们看来就不是人,而是牲口,牲口不听话,不就得用鞭子抽,用铁链拴吗?
她的哭声渐渐小了,一蓬及腰的乱发中,透出一双眼睛,很平静,她在看每一个孟家湾人的脸,仿佛要把每一个人的长相牢牢的记住,
大宝把她放进摩托车的挎斗里,叫孙谦和大丫保护她,自己又回到了院子里,
他看过每一具尸体,甚至用木棍撬开其中一具尸体的牙齿,大宝检查了火场,甚至连茅房都仔细地看过,
然后直起腰,走到村长和孟凡民面前,冷冷的说道:"你们相信报应吗?你们孟家湾人的行为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我会报告给公社,救济粮今后不会再给你们村下发一颗,因为,你们不配!"
说完大踏步的向外面走去,
村长和会计愣了愣,赶紧紧爬两步叫适:"公安同志,这是孟二狗家造的孽,和俺们无关呐,您别连累俺们呐,俺们全村老老少少八十多口人还指着救济粮救命呢…"
大宝冷笑一声:"你们就不配吃粮食!"他多一句话都懒得说,上了摩托,让大丫坐在他身后,孙谦只能坐在后备箱上,
大宝在启动摩托车的时候就听到了村长的骂声,
"孟凡民,你个傻比,叫你不要报案你不听,现在可好,把全村人都连累了,艹你妈的,当兵都当傻了你…"
大宝冷笑了一声,事到如今,这个村长还不明白错在哪了?这个村没救了,
大宝忽然想起了伏尔泰的一句名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他轻轻启动了摩托车,向村外开去,在他的背后,夜幕一点点的降临,将这个村子完全覆盖进了黑暗之中…
....
这一路上,秦大宝的脸都阴沉着,在京畿之地尚且有这么不开化的地方,何况是一些偏远地区呢?
他又一次有了无力感,这样的惨人惨事即使再过了五十年,依然还有很多,他又能怎么样?他毕竟不是神….
摩托车整整开了三个小时才回到了派出所,一进派出所,大宝明显听到了她松了一口气,紧抓着挎斗的手也松驰了下来,
大宝的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摩托车停好,只有谢明,二狗,秦庆贵迎了出来,苟富贵在公社租了房子,刘铁锤的家在公社,俩人都不在这住,
柳湘梅今天晚上去公社值班,以便公社有事的话来叫韩千月。
韩千月也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夜晚凉了,左明月抱着暖暖站在窗边,看着大宝,
大宝和大丫下了摩托,孙谦从后备箱上滑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三个多小时,他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这粗略一看,怎么也不像是个'人'呐,
大宝疲惫的摆摆手:"大丫,你和玉秀,给她洗个澡,把头发剪了,再给她找套衣服,叫桂芳姐熬点粥,弄点小咸菜给她吃,她几年来一直没吃饱过,肠胃肯定虚弱,要慢慢进食,千万不能撑着。"
大丫答应一声,去屋里喊玉秀,玉秀已经带着两个小的睡着了。
众人都开始忙活了起来,二狗和秦庆贵架着孙谦慢慢在院里溜,腿麻的不行了。
大宝走上台阶,韩千月和谢明迎上来,
"大宝,怎么回事?"
大宝摆摆手,一句话都没说,从办公室里拿出脸盆,接上一盆水,把脸扎进水里,足足两分钟没有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