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就算这样。就算加上三度暴血,就算加上龙骨状态,你也依旧敌不过一位真正的王。这个状态的诺顿可不是你上一次遇见的残缺状态的诺顿,他没有因为康斯坦丁的死而失去理智,也没有因为康斯坦丁的死而提前出现,这一次他获得了自己完整的权能,不过是因为身躯太过脆弱还没有恢复古代君王的威严。等有朝一日他孵化出巨大的龙躯,他会召集自己青铜王座下的军队掀起一场从东方到西方的伟大征途。这场征途中死去的人会数以千万计,你认识的很多人都会死在这场战争里。而伱现在有机会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只需要付出小小的,”
路明泽的声音简直是魔鬼的低语,他在诱惑着路明非堕入极恶的深渊,他轻声地笑,笑声嘲讽而浮夸,
“小小的,四分之一的生命。”
似乎有某种唯心的力量在驱使着路明非做出某个冥冥中让他觉得永远也不能做出的决定。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一旦做出这个这个决定,将铸成怒海波涛那般的遗憾与错误!
一旦真的完成交易,他所付出的将绝不仅仅是生命!他会失去某些重要的、让人绝望的东西!
路明非从自己的肺里吐出那么悠长的一口气。他抬起头,没有看到路鸣泽,可魔鬼还在低语,他在说哥哥和我交易吧。
可路明非也发出轻笑。
“路明泽,你其实早已经提醒过我对吧,所谓封神之路,不过是我随手赐下的恩泽。既然是我留下的恩泽,那又怎么会侵蚀我的意志呢?”他这么说的时候,心脏好像战鼓在轰鸣。
如方才的诺顿一样,路明非全身的阀门都在被打开。
路明非那双坚硬的眼睑缓慢闭上,炽热而灼目的金色在这片空间中熄灭了。
在他的意志世界中,路明非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一片荒芜的大漠,一眼望不到尽头,星空便在大漠的尽头与地面接驳。这是何等的寂寥,何等的空无,不像是三度暴血时,有龙的意志如潮水漫上来,要将他淹没。
反而像是回归了故土。
可忽然有某个东西在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伟岸的事物在天与地的连接处出现,以缓慢而不可阻挡的姿态朝着路明非碾压过来。
那居然是一片齿轮,齿轮的表面密布着如龙蛇夭绞的文字,那些文字在发出古老的圣言,高山似的齿轮转动碾压来到路明非的面前。
他张开双臂,迎接即将来临的痛苦。
齿轮将路明非碾碎的同时传递出暴虐嗜杀的欲望来,那是真正的龙类的意志,每个混血种的身体中都沉睡着龙类的意志,暴血只是将他们唤醒。
此时更进一步的封神之路正在被路明非踏足,很快他将成为能够使用暴力登上世界王座的生物。
他不是什么衰小孩也不是什么小白兔。
他才是世间最大的暴力。
过去的他一直躲闪,不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眼神,那是为了把心中的恶鬼藏起来,可此时巨大的齿轮碾碎了他的最后一丝理智,那头恶鬼就要破笼了。
最后一缕清明中路明非似乎听到男孩的轻笑,这笑声悠远而温柔,居然像是最强力的洗涤剂冲刷去了他全身的暴戾与嗜血的渴望,他踏上了封神之路的第四个阶段,人类的意志居然在缓慢的回归。
无与伦比的力宛若大江在路明非的身体里奔腾,那仿佛已经不再是混血种的血,而是真正的古龙的血。奔腾的血液正将那些无与伦比的力输送到路明非的全身上下。
他的肌肉纤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强化,强化到能够堪比纯血的龙类。
他的背后有骨骼在分化、生长分裂,粗壮而坚硬的骨架之间迅速出现黑色的膜。那是一对收束在路明非背上的黑翼,黑色的翼微微颤抖,脓腥的血便如雨在挥洒。
一切都在一秒钟之内完成。
路明非睁开双眼,这一刻,如鬼神重临世间。
他这时候才彻底踏足领域,好像一把锋利到能斩断一切的刀狠狠插入!
崩塌!崩塌!全部崩塌!
诺顿的领域和昂热的领域,都在路明非踏足其中的时候彻底崩塌。
“戒律!人类的戒律何能钳制神!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诺顿的口中发出低嘶,可那不是人类的语言。
那是神的语言!
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龙文,晦涩古奥,形同圣言。
路明非此刻的龙化程度甚至比昂热还要惊人,他或许本身就是龙。
借着诺顿失神的这个机会,昂热大口喘息,与王的战斗使他疲惫不堪,即便是以他强化到极限的骨骼也几乎在诺顿的对刀中寸寸崩裂,他持刀的右手腕骨已经密布了裂纹。
相比之下,初生的君王诺顿简直是闲庭信步。
他的状态非常良好,可以说只出了一些薄汗,甚至称得上神清气爽。
虽然两人的身体都密布着伤痕,可龙的躯干永远比人的躯壳更加坚硬,恢复能力也更加强大。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诺顿的呼吸便平缓了。
他死死地盯着踏足领域之中形如另一头古龙的路明非,男孩的全身密布着铁青色的鳞片,这些鳞片呈现出锋利的、粗糙的金属质感。
它们在黑暗中一一张开,鳞片的底部升腾起白色的蒸汽,然后又随着铿锵的金属轰鸣凶猛地合拢。
路明非在封神之路上更近了一步,他在此刻达到了即便是古龙也会畏惧的四度暴血。
昂热的眼中爆射出摄人的光。
他缓慢地半蹲,那是防守反击的经典起手式,这种姿势能发挥出短刀的最大优势。
剧烈的阳光就在这时从隧道的尽头射进来,路明非站在阳光前,他的身形如此黑暗,仿佛被漆黑的墨浸透。
他全身的肌肉如潮水般起伏,鳞片一一扣合,皮肤下有紫黑色的血管在跳动,仿若躁动的小蛇。
路明非缓慢地抬头,口中喷吐出蓝色的气焰。
双手伸至自己的肩胛骨处,有血淋淋的长条状物体从那里被抽出来,那分明是两把浸透着滚烫鲜血的锋利长刀,长刀被缓慢的抽出,宛若空中挥洒的十字。
路明非并不感觉到疼痛,有温柔的男孩从身后抱住了他,路鸣泽在他的耳边轻声念诵那两把刀的名字。
布都御魂,天羽羽斩。
下一秒钟,在熔化的铁水照映中,怪物与王已经互相冲杀!
路明非和诺顿都挥舞着长刀,呼吼着狂战,爪刃也纵横切割,如同同时驾驭七八支利刃的剑豪!
他们的动作在昂热的眼中很慢,可如高山在互相碰撞,任何人闯入其中都会瞬间被撕成碎片。
即便是他。
这就是王与王的战争!
如此血腥如此狠辣。
现在,两个人对对方来说都能挥舞致命的刀剑了。
诺顿的重拳一击又一击的落在路明非的胸膛,后者的胸骨一根根断裂,然后在一秒钟的愈合,而诺顿身为龙王的指骨居然也在此时粉碎,随后炽热的龙血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弥合他的伤口。
布都御魂和天羽羽斩都是细长而尖利的武士刀,它们在路明非的手中被挥舞得虎虎生风,一时间刀光如织,有细碎的阳光落在挥舞的刀刃上,反射出如河流般的光影。
而诺顿手中的汉八方剑如此坚固如此粗壮,每每总能格开路明非的挥砍,武器对王而言毫无意义,除非是七宗罪或者昆古尼尔这种传说中的神话级武装。
在某次长刀的挥舞中路明非以刀锋连续斩切数十次,全部斩在汉八方剑的同一个位置,他们手中的武器在同一时间断裂,凶猛而狂暴的冲击波推着两人向后飞去。
他们在地面犁地出十数米长的沟壑,整栋建筑都在摇摇欲坠。
路明非在天羽羽斩崩碎的刹那自下而上挥出凌厉的一击,长刀把诺顿一侧的肋骨连带着锁骨全部斩断。
他的身体依旧还是老唐的身体,如此短时间内,即便是龙王的血也无法将一个人类的身躯强化到真正王的程度。
路明非也不好受,汉八方剑刺入他的小腹,搅碎了他的肺。
双方落地,以双脚插入地面,稳定住自己的身形。
就在这时,诺顿忽然呼啸起来,铁轨熔化化作的铁水如倒流的天河!
成百上千把长剑从天河中悬浮起来,它们嗡鸣颤抖,裹挟星辰般的光。
这些剑重重地斩裂了地面,同时被斩断的是路明非的两根翼骨。
诺顿就跟随在剑雨之后。
他狂吼着用右肩撞击路明非的胸口,两枚爪刃同时刺入。
他的目标大概是要把路明非的心脏给勾出来,路明非仓促间能做的防御是双手全力抓住那两枚爪刃,不让它们继续深入。
诺顿毫不犹豫放弃,趁着路明非的短暂虚弱,他闪身到路明非的背后,抓住他的两根翼骨,硬生生地折断。
连续的断骨之痛令路明非高声嘶吼,但这一次的失误对他而言是致命的,诺顿把他一脚踢倒,死死踩在背上,一根接一根地折断他的翼骨,像是随手折断小竹,但事实上那些翼骨坚逾金刚。
他一边施虐一边平静地看路明非,小腿关节突出的骨刺把路明非钉在地上。
可伟大的王居然无法杀死这个男孩。
路明非被砍断的肌腱和骨骼发出轻微的声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和愈合。
那几乎无法称作“愈合”,应该称作“缝补”,他千疮百孔的身体被超自然的力量一再地缝补起来,接着又被切开。
有炽热的钢铁轨道被甩动,诺顿是真的想杀了他,所以每一次都甩在路明非的后脑上!
他只觉得整个颅腔像是被撞击的铁钟那样震动,鲜血同时从鼻子和嘴里喷出。
路明非的颈椎近乎折断,可蛮横又无与伦比的愈合能力迅速地发挥作用,下一秒钟骨缝就被新生的软骨细胞弥补上,撕裂的颈部肌肉止血,大脑分泌巨量的肾上腺素和内啡肽帮助他克服痛苦。
接着是从后方袭来的稳准有力的一爪,他努力闪避,但那一爪还是切裂了他肩胛上的整条肌肉。
诺顿的速度真是快到了极致,哪怕路明非已经开启了自己的最强形态依旧还不上他的对手。
四度暴血依旧不是封神之路的尽头,这种技术推进到这种程度仅仅是让路明非暂时获得了接近幼体龙王的身体。
这种状态下他或许可以和人类形态的耶梦加得厮杀,却绝不是即便在龙王中也称得上强大的诺顿的对手。
他还需要更加强大,更加强大!
四度暴血还远远不够!再推进一步,再推进一步!成为神,成为真正的神!
路明非的黄金瞳呈现出诡异而妖娆的血色,好像有一个又一个更加坚固更加隐蔽也更加伟大的阀门在他的体内松动,那是五度暴血的征兆。
那是真正的封神之路的尽头,一旦推开那些阀门,那就再也不是人类,龙的意志,龙的权力,会将他整个淹没。
诺顿平静如深海的眼神终于出现了些微的波澜,暴血这种禁忌的技术在群龙的时代被龙与混血种称为封神之路,那是某位往前数尽所有年代才能见到的至尊从指缝间泄下的些微恩赐。
可哪怕是封神之路未被禁止的最荒芜的诸王共治时代也没有见到任何一个混血种能够将这种禁忌的技术推进到如今眼前这个男孩身上的这种程度。
四度暴血所释放的古龙之心已经让路明非在短时间内拥有了同王厮杀的力量。
即便是最虚弱时期的王。
可却已经摸到了神的门槛,这种状态居然还能够继续推进到下一步吗?
那么五度暴血所释放的该是什么?该死的龙王之心吗?
莫名的惊骇自诺顿的心中升起。
他意识到绝不能让路明非完成五度暴血的进程,真正走到封神之路的尽头,那时候从人类的心脏中所释放的绝不是什么龙王,而是怪物。
是连王也会感到恐惧的怪物。
数尽所有的历史,诺顿也未曾见过如此令人和龙都感到惊骇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