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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龙.须势理姬
    锻造那些棺椁的并非是学院惯用的坚硬的钛合金材料,而是相对落后但在炼金领域被广泛运用的青铜。

    在那颗足足有一辆迈巴赫那么巨大的蛇头面前,所有的棺材都与滚滚的洪流一起被卷入被张大到一百八十度极限的血盆大口中。

    龙的利齿如枪矛,水库堤坝的闸门般合拢,青铜被挤压、变形、碾碎的巨响便震耳欲聋地从汹涌的井水中轰鸣起来,刺得人牙齿发酸。

    在刚才的某一个瞬间那条大蛇的长颈甚至探出红井的顶端,与横梁上提刀伫立叼着烟卷的路明非擦肩而过。

    那一刻简直像是站在世界之巅张开双臂,海拔九千米的狂风裹着浓腥的雨丝要将他彻底淹没。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魔鬼般的东西,狂暴而凄厉的吼声中紫白色的闪电划过天穹,路明非的脸被照得惨白,粗长的影子像是从他身边经过的火车那样带着疾驰的狂风狠狠坠入红井,掀起拍击四壁发出轰鸣的狂浪。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俯瞰来回激荡的水面,水面下两盏巨大狞亮的橙灯正与他遥遥相望。

    恍惚间的对视他只觉得自己见到了死去的参孙,巨大、威仪,古代的巨龙为王前驱。

    彼时也是这样一对煌煌生威的黄金巨瞳,也是如此硕大的身躯。

    赤金色的竖瞳中冰冷、威严,亘古的仇恨与愤怒几乎化作实质要吞噬这个世界。

    这是个危险的对手,可它并没有能给路明非带来……连灵魂都在战栗的危机感。

    相反,那条全身布满青黑色鳞片的巨蛇盘踞在红井的水面之下,长颈回缩,那是蛇类保持警惕时的动作。围绕着它的鬼齿龙蝰像是旷野的星光那样照亮了这东西的全貌。

    很难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究竟是神还是龙,亦或者某种基因变异的超级异形?

    那是个身体直径接近水泥罐车的庞然大物,大概是因为一直栖居在赤鬼川的地下河水中而不需要硕大的腹部来支撑恐怖的体重,所以居然显得修长,蛇躯环绕盘踞,钢铁般的鳞片上布满湿滑的粘液。

    借着鬼齿龙蝰散发的莹莹微光,路明非看到巨蛇身上的龙鳞正从头到尾一一扣紧,巨量的气泡从鳞片的底部升起来,在猩红色的井水中伴随着微声破碎。

    “这就是……八岐大蛇吗?”

    蛇歧八家的传说里,上古三神官之一的须佐之男被圣骸蛊惑,融合了圣骸之后龙化为新生的白王八岐大蛇,另外两个神官天照和月读则模拟出究极言灵.归墟和言灵.湿婆业舞,用高天原作为须佐之男的棺材,把古城和复活的白王都沉入了汪洋的最底层。

    可是即使在另一个世界路明非未曾亲眼目睹八岐大蛇咆哮世间的威仪,也知道所谓八岐大蛇应该绝不止一个脑袋,鳞片的颜色也不应该是生铁般的青黑色。

    龙族的文明中色彩有其特殊的含义,君王的鳞片色泽不一。

    真正纯粹的黑鳞只有至尊至德至力的尼德霍格拥有,而白王的鳞片应该是雪山般苍茫的白。

    眼前的东西……

    不像是八岐大蛇。

    倒像是如参孙那样守卫在王陵的龙侍。

    “她在神话传说中的名字是须势理姬,哥哥,你真是撞了大运,捡到遗落苇原的神女了。”不知何时周围一切都似乎沉寂下来了,有人在路明非的身边朗声说话。

    路明非的头脑中似乎立刻有凛冽的寒风穿过,所有的平静和面不改色都不攻自破。

    魔鬼登门,你怎么敢不全神贯注?

    黑西装的男孩与他一同沐浴在暴雨中,静静地伫立在红井上方的横梁上。

    风掀起路鸣泽的衣摆,鬼齿龙蝰则汇聚成群,从上往下散播出来莹蓝色微光浸没了他的五官和面容。

    一股改变规则甚至根本就不应该存在于现实世界上的力量静止了时间。

    被天空中直升机氙灯投下的明亮光柱和周围厢式货车爆燃的前灯照亮宛若水晶的雨丝悬停在半空,击碎雨幕,在低空盘旋的渡鸦纵横交错,暗金色的瞳孔如鬼火盏盏。

    路明非低头凝视红井中的场景,像是在凝视偶尔洞开一角的地狱之门。

    泛着巨大的白沫如血一般赤红的深水微微透明,巨大的龙像是亘古的石雕一样盘踞在水面之下。

    这样静止下来路明非就看清楚了,她确实是龙而非蛇。

    那东西的背后有一对巨大的膜翼沿着脊骨收缩,翼骨尖锐锋利,无数只蝰鱼就藏身于膜翼的褶皱中。

    硕大的蛇头上生长着向不同方向突刺出去的六根扭曲长角,如同缭乱生长的钢铁荆棘,狰狞而美丽。

    “所以它不是八岐大蛇,而是一条母龙?”路明非喃喃道,“可是七宗罪在兴奋,唯有在面临真正的龙王时所有的刀剑才会同时苏醒。”

    “在日本的神话中须势理姬是须佐之男的女儿,同时也是苇原中国的女主人。”路鸣泽说,“在日本人的神话中她的丈夫是大国主神,但在龙的文明里他们是极少数被生育出来的次代种……大国主在很多年前被处死了,而须势理姬活了下来,并在赤鬼川中遇到八岐大蛇的时候重新回到她最敬爱的父亲麾下,七宗罪会兴奋,因为须势理姬只不过是……为王前驱。”

    路明非知道为王前驱这个词的意思,心中微微一凛。

    同时更加让他心中发寒的是,路明泽在说起须势理姬和须佐之男的时候用上了“被生育出来的次代种”这个说法。

    关于次代种的由来路明非曾听师妹说起过,但并没有深入探讨,只是知道黑王尼德霍格在创造四大君主的时候给初代种们增加了某种基因上的限制,包括夏弥在内其实根本就没有生育的能力——话已至此,路明非也可以坦然承认自己和夏弥在一起的时候从不做安全措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总之路明泽只是一句话却在路明非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能生育次代种的龙类必然是初代种,这意味着由须佐之男被圣骸寄生之后化作的八岐大蛇虽然并非是由黑王创造,却也是货真价实的初代种,是真正的龙王。

    真正触目惊心的是,八岐大蛇能够自然生育后代,这是否意味着在日本地下纵横交错数不胜数的地下河、地下溶洞中,其实正沉眠着能够颠覆整个世界的龙类军团?

    “就算是次代种生育三代种,耗费的时间和精力也是以人类的生命难以想象的资源,须佐之男堕落为八岐大蛇之后很快就被天照、月读重新封印,所以哥哥你其实根本就没必要担心会在这里遇到几十几百条次代种这种事情的发生。”路明泽像是路明非肚子里的蛔虫,耸耸肩就把他担忧的事情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伱还在这里干嘛,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别耽误我打怪升级拯救世界。”路明非把七宗罪放下,在横梁上蹦蹦跳跳活动筋骨,先是扩胸运动,然后是是伸展运动,很有些与外人眼中肃穆强大形象格格不入的活跃和脱线。

    “你没懂我的意思,龙和人都是类似的多细胞高等生物,生物的繁殖本能总是建立在基因交换这个前提下的。”

    路明非忽然愣住。

    他看向小魔鬼,湿漉漉的额发下面是一双惊恐的眼睛。

    念高中那会儿路明非的生物学得还不错,知道基因交换这个概念。

    “即使八岐大蛇克服了自己其实是个由雄性生物转化而来的怪异龙类这个事实而具备了生育后代的能力,自然界中也必然存在一个能够和他交配并且基因足够强大的个体才能让须势理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路明泽说,“自然界中通常是雄性强于雌性,白王在古老的神代已经死去这一点毋庸置疑,后来的两代白王分别是伊邪那岐和须佐之男,同位雄性的生物是没有办法孕育后代的,它们必然有一方受到挟持……”

    “龙是否有改变自己生理构造的能力?”路明非低声问。

    这一点在卡塞尔学院的学术界仍旧是一个尚且没有定论的疑点,就算路明非把自己的绩点拉满,也没办法从课本上学到相关的知识。

    “有些能,有些不能,四大君主通常性别是固定的,但有些很特殊的个体能改变自己的性别。”路鸣泽说,“比如诸王共治时代帮助黑王管理这片偌大疆域的元老们。”

    真是残酷、血腥而变态的族群,不过想到美貌程度堪比妖精的小师妹路明非又松了口气。

    还好四大君主被剥夺了这样的能力,否则路社长此刻真该有些心理阴影了……

    路明非回忆起酒德麻衣刚才说她在前一段时间曾尾随犬山贺去到过一座尼伯龙根的边缘,而似乎是为了抑制那座尼伯龙根的扩张,犬山家已经在那里面投入了超过二十条人命。

    他抬头,看见从东京都的方向延伸过来如山如海的云块,云块中是夭绞如龙蛇的紫白色闪电和被定格如山脉横亘眼前的雨幕。

    “所以其实迄今为止白王留下来的圣骸并不止一个,对吗?”路明非轻声说。

    “bingo!”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喂喂哥哥你以为我是什么?全知全能的上帝吗?”路鸣泽叹了口气,无奈地摊开双手,“我是魔鬼,而且全知全能并不好玩啊。”

    他大概是看路明非没有心思开玩笑,于是伸手摸了摸男人的脸颊。

    魔鬼的体温果然是低于人类的,路明非觉得自己简直是在被一块坚冰抚摸。

    “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性的,麻衣在极渊的深处找到了被高天原拱卫在核心的祭坛,列宁号就座落在上面,那个祭坛是很多年前天照、月读和须佐之男封印伊邪那岐的地方,按理来说二代白王的骨骸应该被摆放在那里万年不朽,可祭坛上空空如也。”路鸣泽低声说,

    “昂热那老家伙留在蛇歧八家中的间谍、那个叫犬山贺的男人,他应该同样发现了什么,可他并不信任其他的家主,尤其不信任橘政宗,所以一直在暗中调查,居然还真让这家伙摸到了夜之食原的门户……”

    “那个尼伯龙根的名字是夜之食原吗?”

    “是,真正的白王曾统治的死人之国,比诸王共治时代更久远的神代的遗迹,按理来说既然白王已经死去了,那它应该崩溃才对,可犬山贺在神社中看到的那个世界……真实得可怕。”

    “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吧?”路明非忽然说,他扭头去看身边的男孩,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小魔鬼来。

    路鸣泽居然一时有些扭捏,可爱的、还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有点窘态。

    “这里不是我的地盘嘛……”

    “那一次被昆古尼尔造成的伤害你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嗯嗯,谢谢哥哥关心,那种东西伤不了我的!”路鸣泽用力地点头。

    路明非点点头,伸手去揉小魔鬼的脑袋。

    “你在骗我,路鸣泽。”路明非说。

    小魔鬼脸上的神色渐渐凝滞了,他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路明非。

    “你的手太冷了,以前我们不是没有过肢体接触,你总能保持自己的体温和我相近,即使只是幻觉中的感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什么,幻觉吗?”路明非笑笑,“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某种能力能够暂停时间,那你为什么不在被停止的时间中直接剁掉赫尔佐格那条老狗的脑袋呢。”

    “其实你一直很虚弱吧,伤害到你的也并非全是昆古尼尔。”路明非说,“那一次我看你全身都像是要裂开的陶瓷,甚至不诱导我交易生命,而只让我逃,玩命的逃。”

    路鸣泽凝视路明非的眼睛,他的表情肃穆,忽而展颜。

    “算了哥哥,你自己小心吧,谁知道第二条大蛇会藏在哪里呢……况且你总会和我交易的,我等着呢。”他摆了摆手,风中暴雨坠落,光柱照向红井中央。

    银白色的液体顺着那条古龙的齿缝中流淌出来,棺材里的汞正被须势理姬从血盆大口中排出体外。

    但汞落入赤红色的水中,立刻像是滴入清水里的硫酸,水下那些龙血的亚种沸腾起来。

    嘶哑的吼叫在四壁碰撞,像是地狱之门在路明非的面前缓缓开启。

    他缓缓拔刀,冷冽的刀光同凛冽的弧度一起撕碎雨幕。

    刀锋直指井底。

    “神还在后面,先动用汞罐和火炮清场。”他高声说。